當沐方錦帶她去買饅頭的攤販那兒,剛剛將一隻饅頭丟在她手裡的時候,她並沒有塞進胸口,而是抓起那熱氣騰騰的吃食朝嘴裡便塞,三下兩口吃完了便再度伸手。
如此反覆三次。
沐方錦的臉色又不好看起來了,“先生你剛剛不是說……只能吃一個嗎?吃兩個吃不下才只帶了一個的?”
“但是有人請客就不一樣,有人請我吃東西,我的心情就好,我心情好了,胃口就好。所以多吃幾個也是正常……誒沐公子一會請我喝杯茶怎樣,這幾個饅頭吃急了,噎得慌。”
“……怎麼沒噎死你。”沐方錦嘴角抽了抽,“吃得那麼快,還怕人搶麼?”
“這叫有便宜就佔,不佔王八蛋……”
這一瞬間,沐方錦的臉色顯然更難看了。
辛夷覺得她與沐方錦,大概就是女屌絲和高富帥的差距,之間隔着森森的一道鴻溝,或許這條溝也可以說是穿越人士和本土古代人的代溝。
在吃完第三個饅頭的時候,她也實在噎得直打嗝,只能悻悻的接過第四個饅頭,把懷中央的饅頭朝邊上推了推,然後將手裡的饅頭塞進胸口,她不顧身邊沐方錦頭痛扶額,滿意的拍拍胸口的兩個大饅頭,引起無數路人側目。
但如果這樣說來,辛夷近乎可以確定這沐公子大抵是有對稱強迫症的罷,非要她胸口都被饅頭墊起來才覺得好看……儘管現在也一大一小的不對稱。
“沐……嗝!沐公子,咱們去哪喝……嗝!喝口茶?”
她這被噎得打嗝一時半會還真恢復不過來,吵得沐方錦煩都要煩死,但沐公子是高富帥,自然不與這種屌絲一般見識,雖然不說話,可還是將她帶到茶樓前,還要了個單間——看店小二鞠躬哈腰的樣子,看來沐公子果然財大氣粗。
此時辛夷有點後悔,爲何她剛剛在街邊胡塞了那麼多饅頭,要不然再宰他一頓茶點豈不是更賺?想到這裡,她的也實在覺得鬱悶了。悶悶的坐在那兒半天,直到沐方錦“啪”的將茶杯拍在她面前,辛夷才被嚇了一跳,擡頭看看沐方錦,又看看茶杯。
“喝。”
“……哦。”她剛剛端起杯子,卻隱約覺得不對,“咦我不打嗝了?”估摸是剛剛被沐方錦給嚇了一下,反而將打嗝的毛病治好了。辛夷將那一杯茶啜完,就將茶杯朝桌上一推,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那麼在下已經沒事了,就先走了,公子咱們後會有期。”說罷,拱拱手便預備朝屋外走。
“……你等會。”還沒走到門口,沐方錦先一把又把她扯了回來摁在椅子上,“你以爲我來找你就是爲了請你吃饅頭喝茶的?”
“……不然呢?”辛夷擡頭看看他,有點期待,“要不請我吃肉包子吧,我都好久沒吃過肉了。”
“我倒是想把你剁了和餡做成肉包子。”他陰鬱的將嘴角勾了勾,“但估計做出的包子也太難吃,打發狗都嫌棄味道不好。”
真是不大好笑的笑話,她想。“那一定是調餡調的不好,我對自己身上的肉很有信心。”
“那不如就試試看罷?”他冷眼一瞥,近乎是認真的一般。
“好端端的怎麼想起吃我的肉來着?在下有哪裡惹到了沐公子麼?”她將手一攤,到底服了軟。
沐方錦上下打量她一圈,“昨日,你是不是給賀太守的公子算了一卦?”
“啊呀,難道我這麼有名?”她沾沾自喜的摸摸下巴上的頭髮茬兒,“怎麼,沐公子今日來找我把我帶到這來也是爲了算命的?那你倒是早說嘛,在下現在什麼都沒帶該怎麼算?”
“你會算什麼?不過是一派胡言罷了。”他不屑的哼了哼,“而且竟敢與賀兄一道預備陷害我?還謊說那姑娘已經死了?”
“公子既然說我是一派胡言,那爲何還如此在意?”辛夷笑道:“再者說,莫不是公子真去查過真的沒有個姑娘自盡而亡,所以才說在下是信口雌黃的?”
“至少……易家村可是沒有。”
辛夷的眉無意間抖了抖,可轉而笑道:“公子怎知她是易家村的?縱使是她親口說的,也未嘗不知她是不是對公子說了謊。公子怎的就只肯信她反而不肯信在下了?”
“喲,我聽先生這話,醋意倒濃得很。”沐公子忽而輕笑一聲,星眸略彎,十分好看。“看來倒算是真應了先生那句話是我命中缺您了?”
她的笑容瞬間凝固在嘴角,“公子,我先前就且說過,我不過是口誤。”
“可先生應該知道還有一句話……正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讓沐公子費心了,真不好意思。”她覺得這對話真是越跑越偏,立馬再度站起身來,“公子,我那邊攤子離不開,請恕在下就不久留了。”
沐方錦眸子略略一眯,“這話還沒說完,怎麼先生就想跑了?若不是做了虧心事,怎至於這般躲我?”
辛夷轉頭看看他銳利的目光,下意識躲了躲,“雖然公子您說的也有理,但沐公子您也要明白,在下不過是個算命先生,跟人說話便是賺錢的。那麼要在下再陪着您說話,先給幾兩銀子您看如何。”她倒是一本正經的談起價來,“要不咱們先嘮二兩銀子的。”
“……你就那麼缺錢嗎?”
“若是你家就你一個壯年勞動力,還有四個白吃飯的嘴,你也會這麼認爲了。”辛夷將手一攤,“公子,這一點都不好笑。”
沐方錦搖頭苦笑了一會,無奈道:“你若是這麼說,我反倒有些同情你了。只是你這算命實在不過是坑人騙錢的小把戲,你糊弄的了賀兄,可騙不了我。不過罷了,我便放過你和賀兄罷,沒想到你還真會能言善辯。”
“在沐公子面前這不過是班門弄斧而已。”辛夷這纔開門離去,“那麼沐公子咱們後會有期,爲了報答您請我吃了饅頭又喝茶,我決定不與你討剛剛陪你說話的幾兩銀子了。我們扯平了。”說罷,這才歡歡快快的將門一關,揚長而去。
回到攤前的時候,旁邊賣土豆的老婆婆正要收攤回家,她每日的生意都如此好,辛夷真是眼紅得差點就想跟她賣土豆去了。而見到辛夷回來,老婆婆連忙招呼着,“哎呀先生你可回來了,剛剛一個公子站這兒等你半天了。”
“什麼?哪位公子?”她想問問是不是賀公子來過,但想想昨日賀公子來的時候婆婆已經回去了,便猶豫着形容,“是不是穿的很富貴,頭冠上又有夜明珠的那位……?”
“似乎不是你說的那位公子罷。”老婆婆沒有看她,專心收拾着攤子,“我看剛剛來的那公子似乎認識你師叔,開口就問這是不是甫陽山人的位子哩。”
難道是……就想讓甫陽山人給算算的?看來這先前的攤主,算命的手藝還真不錯?“那大娘您告訴他我是甫陽山人的師侄了?”
“當然啦,只不過那公子只等了一會就走了,哎哎不過是前後腳的事,他剛剛走,你便回來了。”
“看來真是不巧。”辛夷在位子上坐下,搖頭晃腦道:“算命這東西講求的是‘隨緣’二字,看來我與他算是無緣嘍。”
老婆婆也收拾好了東西,這才望望她:“我倒是告訴他你日日都會來,若是他真心想找你,估摸明日也會來罷。”
“哦,那真是有勞大娘替我轉達。”她將手拱了拱,目送她離去這才託着腮幫子坐在攤前發呆。
剛剛這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認識這位甫陽山人是來算命的倒也無妨,隨便糊弄幾句也就罷了,但若是來砸場子的恐怕自己真真應付不來。她發了好一會的呆,這一下午因爲吃的太飽而犯困,懨懨欲睡的,好在客人不多,囫圇的胡謅幾句糊弄糊弄也就過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辛夷覺得肚子裡的食物顯然還沒有消化乾淨,沐方錦請她的這幾個饅頭,生生撐得她連晚飯都不用吃了。自此辛夷真心覺得,沐方錦其實也不算個壞人……另外,他如果明天中午繼續請自己吃飯的話,辛夷覺得他會是個更好的人,尤其是如果再能請點除了饅頭之外的吃食那是再好不過了。
反倒是弟弟妹妹們面對着“帶着一個饅頭出門,揣着一對饅頭回來”的辛夷十分不解,尤其是昨日剛得到誇獎說饅頭做的好吃的半夏,今早明明還特意挑個個頭大的饅頭塞給她的,怎麼今日反倒這麼不給面子,一口不動的又給揣回來了?不光是帶回來早上的那個,旁邊咋還又貼了個饅頭?
辛夷將兩隻饅頭從懷裡掏了出來放在桌上,又摸出了今日賺的爲數不多的銀錢。這才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今兒運氣好,竟還能有人請我吃飯,若是明日還有,那可又是一份賺頭。”
“姐姐,今日是誰請的?”半夏指指饅頭,“這也是請的……沒吃完帶回來的麼?”
“不過是來算命的客人,順便請了一頓。”她說着,下意識摸摸下巴上的頭髮茬兒,“不過咱們不光賺錢,似乎能賺點吃的回來也不錯?今日真是可惜了,吃饅頭吃的那麼飽,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再敲他點別的吃的……”
半夏聽她聲音越來越小,連忙打斷:“長姐說什麼呢?”
“沒什麼。”她搖搖頭,“你們今日吃什麼呀?又是菜蔬麼,我怎麼見你們似乎很久沒吃過肉了似的。”
“哪裡還有閒錢買肉,能吃得起飽飯已經不錯了呀。”他聽到這裡,爲難的撓了撓頭。“其實長姐這麼一說……我也還真有點想吃……上一次吃肉還是過年的時候吧?”
辛夷哪裡能記得什麼時候吃的肉,她才穿來幾天而已,這身體經歷過的先前記憶早就不知道被拋去哪裡了。只能敷衍的點點頭,“也是,嘖,今日我也突然想起肉包子了……不如明日若真賺了錢,我就先去買些肉包子來。”
“什麼什麼?肉包子?”端着碗筷的紫珠跑得急,幸虧半夏扶了一把,要不還不都把手裡的瓷碗交代在地上。“有肉包子吃?珠兒要吃!”
她笑了這小蘿莉一聲‘吃貨’順手颳了刮她的鼻尖,“不行呀珠兒,今日姐姐沒賺那麼多錢,買不了肉包子。”
“誒……”她說着,一臉的期待卻垮了下去,“那姐姐……明日能賺夠錢麼?”
半夏聽着,也來添油加醋似的補上一句:“長姐明天一定能賺夠!”
正在她尷尬着不知如何回答時,反倒是端着盤子的佩蘭跟進屋來,絞了絞眉,嗔怪一聲:“長姐累了一天,你們就別吵着她了,快些坐好吃飯。”說着,還在兩個孩子的腦瓜上挨個敲了一記。
紫珠和半夏這才老實下去,乖乖的吃了飯,收拾一陣才肯安分就寢,睡前的時候,紫珠還不忘揪着她的袖口,閃着大眼睛一臉期待的說:“姐姐,肉包子。”
“……記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