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七發這幾日，沒有做其他的事情。
雖然乒乓球的生意，票號的生意，都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
現在雙方在開戰，他不在戰場之中。但是作爲籌劃了這場戰役的人，如果不能體會戰役的快樂，那怎麼能行？
所以蕭七發這幾日，就混跡在各處酒樓、茶樓、戲院等各處人多熱鬧的地方。
聽各種小道消息，明的暗的各種信息，回去家裡再與蕭得意的信息相互對照。他要知道這件事的影響，這對他後續做事有很大幫助。
早上在茶樓喝了一上午的茶，臨近中午，蕭七發有些累了。他帶着徐龍徐虎走進一家酒樓，想吃些東西。沒想到，一進酒樓就發現情況不對，正是吃飯的時間，酒樓裡空空蕩蕩。整片的散席，蕭七發只見到了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
不知爲什麼，第一眼看到他，蕭七發就有一種被威脅的感覺，雖然這老人看起來慈眉善目，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蕭七發正準備退出去，卻見入口處站了幾個人。徐龍徐虎抽出佩刀一前一後護住蕭七發。
自己又被設計了，蕭七發自嘲的一笑，拍了拍徐龍，示意他們不必緊張，然後徑直向那老者走過去。老者對他的表現似是也有些意外，見他如此從容不迫，竟是有些讚賞的樣子。
老者把茶杯放下，問道：“沒認錯的話，你就是蕭七發，蕭公子？”
“老人家，我們認識？”
“我認識你，你未必認識我。”
“那麼今日這般籌謀，所謂何事？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蕭公子現在想必是志得意滿，想必也是飄飄然的時候，此時未必能夠聽進我的話！”
“那老人家還來找我？”
“拿人錢財，自是要盡心竭力！”
蕭七發下意識的看了看四周，除了門口的那幾個，沒有看到其他人，憑這幾個人，留不住他們三個。
老者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你無須擔心，我是勞心之人，不屑於做那些下作之事。你最近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應該很明白，誰會來找你，你應該也很清楚……”
蕭七發一聽就明白了，這是二皇子的人。想起蕭得意之前的話，蕭七發還是略有一些緊張。可又一想光天化日，對方總不至於在這酒樓裡動手吧？只是，能夠提前疏散了酒樓裡的人，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
“蕭公子，此事能否到此爲止？”
“願聞其詳！”
“我相信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點到爲止吧，沒必要做到兩敗俱傷！你又不是最終受益的那個人。”
“請問老人家如何稱呼？”
“在下東方白！”
蕭七發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微微皺了皺眉。“東方先生？”
老人笑了笑。“在下寂寂無名，只是二皇子手下的一名客卿！如我這般的人，二皇子麾下不知有多少。”
“先生說得對，我本就沒想過做這些事。只是，看來不做一些事情，這麻煩是斷不了的。而且，不做這些，怕是也認識不了東方先生。先生真的是高人……”
“蕭公子此言何意？”
“先生顯然是這盤棋裡的關鍵之人。而下棋的人，很多竟然都不知道您。這棋還沒下，您已經贏了先手！”
“你這話說的有意思，但我老人家本就是無名之輩，就是說了名字，很多人怕也不記得我了。”
東方白語氣中滿是滄桑。
“我之前聽到一個故事。”蕭七發說道：“講一個智者輔佐一位霸王，可是這位霸王優柔寡斷，聽不進智者的諫言，大好形勢下功虧一簣，智者臨終時說了一句話，‘豎子，不足與謀！’東方先生也想做這樣的人？”
“蕭公子，在我面前不要動這樣子的心思，別讓我低看了你。如果僅憑你的三言兩語，我就動搖了，那我東方白，也不配在二皇子手下做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而且，不到最後，誰又知道事情結果會是什麼樣子？”
“像老人家這樣的智者，自然要選擇良主纔是。”
“你不瞭解我。請不要說這樣的話，請不要把你的想法安在我的頭上，對我輕下判斷！”
蕭七發心頭一震，這個說法他聽到過。前世，他談一宗生意，對方是一個隱性的富豪。蕭七發當時想拉近關係，談話當中，把這個富豪與自己的老闆相提並論，當時這個富豪就說了同樣的話。
那是蕭七發少有的幾次覺得局面失控的情況，所以他記憶深刻。
“東方先生今天見我，不是隻爲了說這些吧？”
“我是想親眼見見蕭公子，總是道聽途說，不如眼見爲實！”
“讓東方先生見笑了，世人多有謬傳。”
“我有些好奇，也聽到很多傳聞，蕭公子好像是一直寂寂無名，突然之間就開了竅！”
“長夢一醒，頓覺開悟！”
蕭七發其實不知道怎麼應對，這種老奸巨猾又懂得故弄玄虛的人，多說一句，都有可能被人看穿了。
所以他就本着這樣子的方式應對，表面波瀾不驚。內裡暗運真氣，把氣息表情全都收斂，對方想看反應，我沒反應，看你怎麼辦？
“蕭公子，說實話，你有些讓我失望。與傳言不同，你年紀輕輕，身上卻有一股子的暮氣，沒有個年輕人的樣子！”
死老頭子又拿話激我，我今天就死豬不怕開水燙了，蕭七發只是笑而不語。
東方白搖搖頭：“我本以爲今天能找一個可以聊天的人。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竟然如此無趣。既然蕭公子沒有興趣聊天，那我就說一些蕭公子感興趣的事。不瞞蕭公子，二皇子手下也有一些不知輕重的人，之前對公子做了一些不知輕重的事，而且現在還在做一些籌劃。”
什麼意思？主動示好，透露信息？內部鬥爭？還是隻是單純地威脅我？
“蕭公子看這樣如何？你和你身後的人就此停手，想得到的你已經得到了，不必趕盡殺絕。現在的形勢，也還遠沒有到這般地步。再逼下去，怕是隻剩下兩敗俱傷，讓別人漁翁得利了。”
“對等的條件是？”
“我負責讓那些不知輕重的人停手。從現在開始，保證蕭公子和家人在汴安城的安全。”
“就這樣？”
“就這樣！”
“怎麼聽，都是您穩賺不虧啊！”
“我釋放了一個信號，雙方總要有人做這個事情。”
蕭七發想了想：“在下有一事不明，請東方先生指教。”
“但講無妨。”
“東方先生既然能找到與我單獨談話的機會，其實完全可以直接殺了我，一勞永逸。爲何捨近求遠，您這麼做，恐怕二皇子未必贊同……”
“蕭公子這是在試探我？不過，你這個問題提得好，不枉我今天來一趟。”
東方白目光似是看向遠方，聲音都有些飄渺：“蕭公子是個不確定的因素。人們都喜歡按部就班，但所有的事情如果都按部就班，那豈不是很無趣?如果人人都守規矩，這世界上怕是就沒有希望這回事了。在我看來，蕭公子是個變數。我理解變數就是，今天是敵人，明天就有可能是盟友，所以我不想把這種可能性抹掉，不管別人怎麼想。”
“也就是說，這是你的個人想法，二皇子那邊，還需要說服。”
“我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可這個世上聰明人實在太少。高手過招，如果大家只有意氣之爭，卻完全忘了目標，做些無謂的爭鬥，與販夫走卒有何異？我今日見了蕭公子，敢說這樣的話，就表示，我有信心按這個思路去執行下去。我更加確信，如果蕭公子能夠認同，你身後的人也會認同，因爲你，可以說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