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越山北道,下山村。
李二牛帶着燕熙文等人花了兩天的時間將這地方的溝溝坎坎都逛了個遍。
李二牛不知道燕熙文在看什麼,他毫無怨言,因爲那個晚上若不是這位燕老弟的人救了他的兒子,按照孫瘸子的說法,他兒子是萬萬沒有活下來的可能的。
而今兒子依舊躺在牀上,兒媳婦吳紅在家裡照看着他。
這些日子的伙食也好了許多,吃的正是這位燕老弟帶來的米。
只是這位燕老弟的身上處處都透露着神秘——他明明帶來了十一個身強力壯的手下,可這兩天卻無聲無息的離開了兩個。
他說他們去山外辦點事情,李二牛不知道他們是去辦什麼事情,只覺得這位燕老弟好像對這下山村很在意。
“燕老弟,你瞧,那些田稱爲坎田。原本是沒有的,還是大夏建國之後,我們村子裡的人自己去開的荒。”
“最初的時候,那些新開墾出來的坎田未曾納入稅賦之中,縣令給我們的說法是鼓勵我們開荒,誰開荒誰得利。”
“這個政策當然好了,我們以爲看見了希望,所以家家戶戶都趁着農閒時候開墾了許多出來,那幾年也確實能夠頓頓都吃飽飯了。”
“可那樣的好日子僅僅維持了三五年,後面來的縣令就改變了前任縣令的政策,說所有的田地都是國家的,那些新開墾出來的田地,讓我們白得了三五年的利就算了,但後面不行,一律按照正常田地繳納稅賦。”
“其實吧,就算正常繳納了稅賦,我們的餘糧也能夠餬口,只不過米下得少一些,水加得多一些罷了。”
“可好景不長,又過了兩年,加稅了,一傢伙增加了三成,說是國家要打仗,咱老百姓得支持,得勒緊褲腰帶過過苦日子……”
“哎,燕老弟,你是見過世面的人,我就弄不明白了,國家打仗都需要我們這麼窮的地方繳納糧食了,那大夏那些糧食主產地的人豈不是更不用活了?”
“我們這地方偏遠閉塞,縣衙裡來的差爺年年都說要打仗,年年都要來催繳稅賦,咱們大夏的敵人那麼多麼?”
“這究竟是和誰在打呀?”
燕熙文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張齊山給他遞了一個水囊,他接了過去,對李二牛說道:“老哥,大夏確實打過幾仗,但我若是說朝廷從來沒有因爲打仗向國內的老百姓徵收一顆糧食,你信麼?”
李二牛一呆,搖了搖頭,“我不信,雖然我沒見過世面,但也讀過幾天私塾,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句話。”
“李老哥啊,大夏是不缺糧食的,甚至大夏的糧食還在銷往國外!”
“再說了,大夏的仗都是打的勝仗,而且還是在別的國家打,對我們國家沒有造成任何的威脅,你說需要向你們加收稅賦的麼?”
“那……”
燕熙文打開水囊喝了一口,伸手遞給了李二牛,“你相信我,造成你們貧窮的罪魁禍首真不是陛下,而是你們這地方的官員們。”
“陛下雖然在宮裡,但他早已放出了各路欽差去巡查,相信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等欽差查明瞭這裡的情況,那些所有的貪官污吏都會被陛下砍了腦袋!”
“而這些年因爲那些貪官污吏給你們造成的損失……陛下也定會補償給你們!你們的好日子,會回來的!”
李二牛難以置信。
這被吃進去的東西還能吐出來?
再說就算皇上真的英明,他能夠將那些貪官污吏給斬了,讓那些政策能夠回到從前,這就已經是求之不得的事了。
他哪裡還敢期望皇上給他們補償。
皇上又不欠他們的。
只是這位燕老弟說的這些是真的麼?
“外面的世界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其實按照陛下的施政方針,是要惠及整個大夏的,但說來說去,還是從上到下的官員……其實主要是上面的官員未曾引起重視才造成了而今之局面。”
燕熙文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望了望有些陰沉沉的天,怕是要下雨了。
“走吧,咱們再去柳二孃家裡看看……”
他轉頭看向了跟在身後的張齊山,“齊山,派個人將米再送一些給柳二孃。”
“老爺,剩下的米不多了。”
“……明兒個派幾個人出去再多買點。”
柳二孃住在村子東頭的那顆老槐樹下,她而今已五十歲了,得了青光眼,還很嚴重,幾乎到了睜眼瞎的地步。
她的兒子媳婦在去歲的狩獵中死在了深山裡,留下了一個今年才滿六歲的孫女。
婆孫二人相依爲命,但現在眼見着就依不下去了。
她們的生活全靠那個叫杜小云的六歲的姑娘每天去挖一些野菜回來,那東西哪裡有什麼營養可言,六歲的小姑娘個頭明顯比同齡的孩子矮了一截。
按照大夏的律法,像柳二孃這樣的家庭本應該列爲特困戶,戶部是要向特困戶的家庭每月提供足夠的生活費的。
而杜小云六歲的年齡,是享有免費讀書這一權力的。
可那些律法在這裡卻無人知曉,也無人給他們去宣傳和落實。
這是大夏之悲哀!
這令燕熙文羞愧的無地自容!
他已經給皇上寫了一封信,他強烈的要求戶部調撥大量的糧食,讓這些人先渡過饑荒。
他也要求戶部和工部派出官員和工匠,像這樣的家庭,那搖搖欲墜的房子,當由大夏官府免費予以重建。
他要求吏部派出官員,直接帶年輕的候補官員前來上任,並要求刑部配合吏部和御吏臺將那些貪官污吏押解之後,在這些被他們糟蹋成這樣的村子裡遊村示衆!
唯有如此,才能扭轉這些百姓對大夏的看法,才能讓他們生起對未來生活的希望。
出雲山對外的交通必須打通。
工程部隊的建立刻不容緩!
另外,這越山兩道的財政情況極其惡劣,也不知道言希白將那麼多的稅銀弄到了哪裡去了,這得等御吏臺和吏部來追查,但越山兩道的生產和建設卻刻不容緩,戶部用於扶貧的專款得儘快的落實到位。
民富纔有國富,民興方有國興!
這便是皇上以往曾經說過的那句話:路漫漫其修遠,吾將上下而求索!
柳二孃跪在了燕熙文的面前。
燕熙文也在李二牛和張齊山震驚的視線中跪了下去。
“百姓若不能站着,那官員就只能跪着!”
“這非你們之過,而是大夏官府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