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究竟是不是多想了?
傅小官望着皇帝儀仗離去的背影,怔怔的站在書香大道上,站了許久。
很明顯,宣帝是特意來和他說這番話的。
宣帝的目的很明確,他需要具備一支和神劍特種部隊同樣戰鬥力的皇家衛戍部隊,因爲他無法掌管神劍,也或者是不好直接從傅小官的手裡剝離出神劍。
他甚至還明確的提出了虞問道就是虞朝下一任的皇帝,在這金陵城,若要說朋友,在傅小官看來,虞問道算是他爲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之一。
而今虞問道就在鳳臨山裡學着神劍軍的訓練方式,其實宣帝大可不必向他提出來,因爲虞問道明年初從神劍二旅畢業,他就可以組建一支新的部隊。
這是傅小官無法控制的事,宣帝本可以徐徐圖之,但他卻在今日依然說了出來。
那麼,這就是向他表明誠意?
傅小官對神劍軍的訓練方式並沒有想着去藏私,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是極爲認可虞朝的,甚至自始至終將自己當做虞朝的一員。
所以他願意去爲這個國家,以及這個國家的百姓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他擡步往回走去,但對防患於未然的計劃,卻並沒有停下。
也或者,宣帝是爲了防範於他?
……
……
信步而行,傅小官忽然轉入了一處考場。
他想瞧瞧那些考生們,考試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個時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落了筆。
司馬澈思如泉涌,她的筆落在紙上,一行行娟秀小楷規矩整齊,她的思想就在這筆尖綻放,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江南織造名聞天下,正因爲織造業的發展而帶動了江南兩道的百姓栽桑養蠶,吾以爲這就是以商帶農的典範。沃豐道大可以借鑑,招織造之商,授百姓栽桑養蠶之術,既解決了織造商人的材料供給問題,又增加了百姓收入,百姓們還可在閒時入作坊做工,一舉三得,便合了百姓足而天下豐這個道理。”
雲西言也正在奮筆疾書。
“所謂羈絆,其一是技術壁壘,其二是資金分散,其三是人才禁錮。”
“千年以降,各行各業發展至今,先進的技術漸漸被權閥世家壟斷,他們的商品具有極強的市場競爭力,他們所獲得的利潤也就越多。
而更多的中小作坊,因爲沒有資金進行技術改良,他們的商品在市場漸漸被淘汰,這便形成了惡性循環——實力越強大的商業世家佔有越來越多的市場份額,其餘從業者卻漸漸出局。
於是他們沒有了競爭對手,而技術的進一步改良就不再需要,這便會導致技術升級就此停滯。
所以技術的壁壘必須打破!
吾以爲當成立商業聯合會,技術共享,但得從商品售賣的利潤中支付技術費用。
如此,中小作坊能夠獲得技術,產品能夠在市場上立足,而大的商業世家投入了巨量的研發,授權技術,又能夠從中小作坊的利潤中分潤一部分,這是雙贏之舉。”
傅小官正好走入了這處考場。
他從後門而入,除了坐在最前面的監考官,沒有人知道他來了這裡。
他站在了一名學子身後,然後笑了起來。
這名學子的試卷上一片空白,他正抓耳撓腮,不知從何下筆。
傅小官正要前行,卻見這學子臉上忽然一喜,他落下了筆:
“何以掃天下?自然是以掃帚掃天下!”
“定安伯之志在天下,吾苦讀聖學十餘載,願爲定安伯手裡之掃帚,爲定安伯驅除塵埃,掃出一片朗朗乾坤……”
這……沒毛病!
傅小官搖了搖頭,順着這條過道一路緩緩而行。
然後他站在了司馬澈的身後,然後他被這卷面上秀美的字給吸引了,很是認真的看了看司馬澈所寫,才發現這篇文章極好!
也不知道這少年是誰。
於是,他走前了兩步,偏着腦袋想要看清這少年的模樣……
司馬澈此刻也正好停筆,正好擡起了頭來。
“呀……!”司馬澈的的身子微微往後一仰,臉蛋兒瞬間一紅。
傅小官也是一驚,不是吧,這姑娘居然來參加科考了?
猶記得那晚在四方樓,她說沃豐道我也會去,原本還以爲她會自個跑去沃豐道,卻沒料到她居然是用的這種方式!
倒是可以,不過你一個女兒身去當官,真的方便麼?
如此一想,他的視線就在司馬澈的胸前掃了掃……哎,這種法子不可取!
司馬澈微垂着頭,雙眼向上一瞟,正好看見傅小官那視線,臉兒更紅,心兒跳的更快。
傅小官咧嘴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司馬澈的心久久難平,幸虧這文章已經寫完了,不然……肯定是寫不下去的。
他會不會覺得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拋頭露面不好?
他會不會覺得我做出這事有些荒唐?
沒想到會被他給撞破呀,現在怎麼辦纔好?
……
……
皇宮,蝶儀宮。
宣帝穿着一身素色麻衣和尚皇后坐在蝶儀宮的花園中曬着太陽。
“那小子沒有接受朕想給他的三處牧場。”
尚皇后淡然一笑,“他着實也沒那時間去打理……再說寧太傅可極少向你開口,他寧家歷代也是賢良,給寧太傅去打理臣妾以爲纔是上策。”
宣帝未置可否,而是又說道:“朕明確告訴他讓他明年派白玉蓮來給朕訓練十萬皇家衛戍部隊。”
尚皇后眉間微不可察的一蹙,“他自然是答應了。”
“嗯,就是不知道他有幾分真願。”
“爲何不等問道回來之後,讓問道去訓練?”
宣帝沉默片刻,“這事兒……朕覺得不應該瞞着他,朕就是想讓他知道,朕需要這樣一支軍隊。”
尚皇后想了想,“如此也好,小官作爲臣,他顧忌着陛下的顧忌,陛下作爲君,也有着忌諱。反而這樣坦誠開來,恐怕纔會相安無事。”
“皇后啊,朕心甚憂。這人總是會變的,你說他而今身居高位,權力越來越大,手裡的力量也越來越強,會不會有那麼一天……”
“陛下,臣妾以爲,陛下的心,已經在開始改變了。”
宣帝閉上了嘴,微眯着眼睛看着有些刺眼的太陽——它才三杆,卻已經開始刺眼了!
若是當空……朕似乎只能避於涼亭屋檐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