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筠她們……走了嗎?”
宣帝看着夕陽,臉上多了幾分滄桑。
“按照時日,恐怕都到達瑤縣了。”
“哦,也不知道乘船而下需要多少時日?”
“大致半月……臣妾想瑤縣的碼頭和船塢應當利用起來,此後與武朝的商貿,可以走水路,這樣更快捷一些。”
宣帝思忖半晌,“這事,等問道去做吧。”
尚皇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宣帝,心想,他似乎真的喪失了鬥志。
接二連三的打擊,也確實令他的自信全消。
原本好端端就能夠輕易得到的荒國就這樣沒了。
原本擁有的國土,還分割出去了兩處,雖然面積不大,但意義重大。
原本一路看漲的股票,而今卻跌到了發行的價格,雖然沒有出現夷國那樣的崩盤情況,但從細雨樓得來的消息,是那些商人們賣出股票,去了武朝。
他們是虞朝的子民,卻去了異國他鄉!
究其緣由,居然是如此的簡單——跟着定安伯走,就能發財!
這個說法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他宣帝在這些商人們心中的地位,是遠遠不及傅小官的!
他們信任的是傅小官,哪怕他是武朝的人,哪怕他是武朝的皇帝,這就令宣帝很悲傷了。
從沃豐道傳來的消息同樣如此。
那些已經建成的作坊倒是在正常的生產,可那些商人們居然偷偷摸摸的派了人去了武朝!
這是幾個意思?
若是傅小官登基爲帝,大開商業之門,豈不是這些商人全跑了?
其實宣帝是想多了,商人是狡猾的,他們不會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只是傅小官當真開了商業之門,他們就又多了一個籃子而已。
“生於臨江,起於未央……想宣歷八年中秋,董書蘭帶來了他的那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好詞啊!朕當初一見,就驚爲天人,心想他武長風好命,徐雲清給他生了一個好兒子。”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我兒問筠,就將去千里之外了,又快到中秋了,若是過了中秋再走,多好……!”
尚皇后沉默無言,當初她極力勸阻,然宣帝依然執意而行。
這能怪誰呢?
能說傅小官無情無義嗎?
能說自己的丈夫冷血殘酷嗎?
都不能。
站在宣帝的位置,他沒有做錯什麼。
但站在傅小官的角度,宣帝這就是錯了。
既然錯了,就要付出代價。
這個代價有點大,它並沒有完全的顯現出來。
未來的虞朝,將如何去面對一個更加強大的武朝?
宣帝之消沉,或許就來自於此。
……
……
西山別院。
徐徐晚風送來了稻花的香味兒。
夕陽尚未落山,煩蟬依然在不知疲倦的嘶鳴,田野間卻已起了蛙鳴之聲。
今兒個的西山別院特別熱鬧。
從金陵定安伯府而來的所有人,上上下下足足八百,盡皆落腳在了西山別院裡。
而別院之外的學堂,今兒個也沒有行課,因爲學堂裡也住滿了人。
他們是鳳臨山裡的匠人。
在春秀的統計下,整個西山,有足足三萬人願意跟隨少爺離開!
一船僅僅只能裝載三千人,所以除了府上的人之外,留下來的都是兒童和老人,其餘壯年帶着細軟,在西山別院護衛隊的保護下,已經啓程走陸路前往武朝。
“少爺當初救了他們,在他們的心裡,少爺就是主子,奴婢也曾勸過,但沒有辦法。整個下村留下來了六萬餘,有學童一千二,所以秦公不願離開,他說……他要守着這西山學院,守着這些學童們從這裡學成走出去。”
董書蘭忽然抓住了春秀的手,笑道:“以後,不要再稱自己是奴婢,在我們的心裡,你就是我們的妹妹。”
春秀羞怯的低下了頭,聲音弱弱,“奴婢……奴婢從未曾去想過。”
“你給姐姐說句實話,若是你心裡已經有了人,姐姐給你做主,若是你心裡只有少爺……那姐姐也給你做主!”
春秀大囧,臉色緋紅,“姐姐……多謝姐姐們了!”
“莫要說多謝,就算要說,也應該是我們對你說,這些年你爲這個家付出了許多,他又太忙,所以啊反把你給耽誤了……咱們現在不說這個,王家村的人得留下,這裡可是傅四代的種子,眼見着還有兩月就將成熟,可不能落下。”
“無畏號送我們抵達武朝之後,我會請公公讓無畏號再來一趟,得將傅四代的所有種子帶走,也得將紅薯全部帶去武朝。另外就是相公特別交代的窖藏的那麼多的酒,也得隨船運走。”
董書蘭擡頭看向了天邊的夕陽,想了想,又道:“所有沒來得及賣掉的糧食,讓西山快運送去自治州,叫馮老四帶着願意離開的匠人,隨西山快運也去自治州。”
“這事相公沒有說,但他有提起在自治州有大量鐵礦,我想他需要人,懂得製作水泥的匠人,願意去的也一併去,要修路建城,需要水泥。”
董書蘭收回了視線,悠悠一嘆,“下村而今鮮花遍野,可惜了,這東西無法帶走。”
南宮飄雪和司馬澈震驚的聽着,才知道傅小官居然做了這麼多的事!
三年,他僅僅用了三年時間,就已經創立了一個巨大的商業帝國!
若不是他必須去武朝,這商業帝國,只怕已經超越了五大商業世家。
有孩童的哭聲傳來,小旗抱來了董書蘭的孩子。
董書蘭接了過來,懷中的孩兒似乎是嗅到了母親的味兒,她止住了哭聲,瞪大了眼睛很是新奇的四處看着。
董書蘭的臉上浮起了一抹微笑,低聲對孩兒說道:“朵朵,可要將這地方給看仔細了,這裡就是你的老家,是孃親和你爹第二次見面的地方。”
“以後等你長大了,孃親再帶你回來看看,這裡很美的,你看,日落西山紅霞漫天,若是出去,就能見一望無際的稻田。”
“你爹說……那就是希望。”
次日,曾經極爲熱鬧的西山,變得冷冷清清。
只有學堂裡有秦秉中的聲音響起:“今兒個咱們講講《理學法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