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澈打蛇隨棍,她從袖袋中取了兩份合同,要來了筆墨,將這合同的條款作了更改。
原本的買賣關係,變成了贈送。
“既然章家主有此誠意,那便請在這合同上落下名字和手印。”
章氏的三個兒子和一個孫子都極爲緊張的看着章平舉——您老這字一簽手印一摁,那足足三千畝可就真沒了!
可定安伯在此啊,他們很想提醒家主一句,卻偏偏不敢開口。
章平舉想的自然不一樣,反正這三人都活不過今晚,這字老夫就大大方方的簽了又如何?
呆會這三人死了,再將這合同取回來一把火燒了,這田地依然在老夫的手裡。
如此一想,章平舉拿起了筆落下了他的名字,又叫人取來了印油,極爲仔細的摁上了手印。
“小人能夠爲沃豐道之建設盡一番綿薄之力,這是小人的榮幸……”他將這合同遞了一份給司馬澈,又道:“司馬世家能夠在紅葉集投資建廠,這是紅葉集之幸,這以後紅葉工廠招工……還請縣尊大人能夠多收一點章氏族人。”
司馬澈歡喜的吹了吹這合同上未乾的墨痕,笑道:“章家主放心,就憑章家主的這番識大體的眼光,本縣令保證以後紅葉工廠的招工,優先錄用章氏族人。”
“多謝縣尊大人!”章平舉躬身一禮,規規矩矩。
他的兒孫此刻才明白家主的這番良苦用心——原來家主是爲了章氏族人,這是一舉兩得之英明舉措啊!
一來解決了族人的就業問題,二來又和這位女縣令以及定安伯扯上了關係,這位女縣令還是定安伯的未婚妻,那章氏一族可就找到了這沃豐道最粗的那顆大樹了!
有這顆大樹的庇護,章氏一族定然會在沃豐道崛起爲一流的家族!
家主果然老到,此前一直拖着,爲的居然是賣個好價錢。
傅小官也一直在看着章平舉,越看越迷糊,這老頭不似作僞,難不成是自己已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管他的,能夠辦成這件事也算是善緣。
而傅小官等人並不知道的是,就在這時候,平橋上發生了詭異的一幕!
……
……
計雲歸在戌時末,帶着章仲和丁老三以及三十名強壯的護院來到了平橋。
夜風微寒,平橋這地方本就僻靜,四野裡壓根沒有人家。
計雲歸看了看嘩啦啦流淌的梅河水,在上風位置取了一柱香來點上。
“你們都過來……”隨着他一聲招呼,所有人圍在了他的身邊。
“你們都是家主的心腹,今兒夜裡發生之事想必你們都明白,這可是大罪!我就問你們現在怕不怕?”
丁老三砰砰的拍了拍胸口,“怕個鳥!不就是弄死一個狗官麼?”
說着這話,他惡狠狠的掃視了一眼三十護院,沉聲說道:“咱們可都是受了家主莫大的恩惠,現在是報答家主的時候了,若你們敢有半分悔意,老子這把虎頭刀可沒長眼睛!”
站在計雲歸身邊的章仲鏘的一聲拔出了劍來,他也沉聲惡狠狠的說道:“今兒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們的家人可在小爺我的手裡,若是有人事後走漏了半點風聲……”
他提起了寒光閃爍的劍,正欲一劍刺入這地上,沒料到他身邊的計雲歸忽然伸出了一根指頭,悄然的落在了他的腰間……
“噗……!”的一聲,章仲倒在了地上。
丁老三豁然一驚,“你……”他就說出了這一個字,空氣中有隱隱的暗香,接着他便看見三十個護院全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然後他自然也倒了下去。
計雲歸掐滅了那柱香,收入了懷中,嘀咕了一句:“浪費了一寸。”
接着他便一指落在了丁老三的丹田,廢去了他的武功,然後他抓起了地上昏迷的人,噗通噗通便丟入了梅河裡。
最後就剩下個章仲,他又一指廢去了章仲的武功,從袖袋中取了一條繩索將章仲給五花大綁了起來。
他擰着章仲向寧桑縣縣衙飛去,悄無聲息的落在了縣衙後院,將章仲綁在了這後院走廊的一根柱子上,還取了一盞燈籠,掛在了章仲的頭上。
他從袖袋中取出了一封信塞到了章仲的懷裡,然後飄然而去。
他去的方向並不是夷國,居然是虞朝方向。
半個時辰之後,傅小官一行離開了章氏大院。
章平舉毫無睡意,此刻他正站在章氏大院的天井中,心裡極爲緊張的算着,大致再半個時辰,當傳來好消息了。
他的長孫章子來端着一碗新沏的茶給他送了過來,“爺爺好手段,咱們章家從此以後靠着定安伯這顆大樹可就好乘涼了!”
章平舉微微一笑,心想……爺爺今兒晚上可是砍了一顆大樹啊!
他接過茶碗,掀開茶蓋嗅了嗅,“明兒一早,你就隨你父親跟着計先生回太臨城……太臨城,纔是我們的家啊!”
“你去了太臨城,有計先生照拂,有邊相爺爲靠山,明年科考給爺爺考個進士,咱們章家就算是有人在朝中爲官了。”
章子來一怔,“不是,定安伯那麼厲害的人才是咱們章家理應追隨的對象呀……”
他頓了頓,又道:“孫兒可是花了好多功夫去了解這位定安伯,爺爺切莫看他才十八歲,他可是在秦嶺七盤關斬殺了無數叛軍,還以一曲楚歌將反賊薛定山三十萬大軍給活生生唱跨掉的存在……”
“爺爺,這樣的英雄少年,他的前途無量,咱們追隨着他的步伐,章家必然崛起,爲何要舍他而去夷國呢?”
章平舉心裡一驚,對啊,傅小官那廝還是個打仗的高人,計先生的那番計劃,可千萬別出了漏子!
他現在很是擔心,忽然覺得心裡有些發慌。
“子來……”
“嗯。”
“你先回房去休息。”
“好,爺爺也早些休息吧。”
章子來轉身離去,章平舉皺起了眉頭。
他有些心煩意亂,眼皮子直跳,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會是哪裡不對勁呢?
他擡頭望着漆黑的天空,覺得這天空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似乎就要將他、將整個章家給吞噬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