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官就這樣在王二家住了下來,整日裡帶着董書蘭遊蕩在田間地裡,和王家村的村民們聊着天,頗有些樂不思國的味道。
這數日下來,王家村的村民們似乎也習慣了他的身份,再沒有人見了他跪下叫一聲陛下,而是都親切的叫他一聲少爺,叫董書蘭一句少奶奶。
看在寧思顏的眼裡,這傢伙似乎更喜歡少爺稱呼多一些。
“少爺、陛下他難不成就這樣放着朝中的事不管了?”
賈公公咧嘴一笑,“朝中有那麼多的大臣,若事事都需要陛下煩心……他們存在還有何意義?”
“可是……這國家是他的呀!他就那麼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他曾經就說過,百姓爲水君爲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你瞧瞧,這水多穩,豈有覆舟的道理?”
寧思顏看着在地裡掐着紅薯尖的皇帝,覺得有些恍惚,他此刻哪裡像什麼皇帝,分明就是個農家少年。
“書蘭,我給你說,這紅薯尖清炒可好吃了。”
董書蘭蹲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這東西……你不是說餵豬的麼?”
“人也可以吃啊,中午我炒一盤來嚐嚐。”
“嗯。”
這幾天董書蘭格外開心,覺得又彷彿回到了西山,就像初見時候的那般模樣。
和傅小官成親已經三年,但她還是覺得自己這相公的身上披着一層神秘的光環,她沒有將他讀透,甚至覺得他更加新鮮!
她看着傅小官的視線裡充滿了崇拜,慶幸當年在臨江時候去西山的那一趟。
若非去了西山,若不是碰巧見到了他寫的那兩首詞,這一生或許就擦肩而過。此刻的自己哪裡會在他的身邊,還給他生了一個小公主。
命運就是如此。
在西山見到他的時候並未曾心動,在見了那兩首詞的時候也說不上是喜歡他了。
但在臨江樓上,他寫給自己的那首《臨江仙、寄書蘭友》卻讓她怦然心動。
而後回了金陵,本已經分別,卻又因《紅樓一夢》那書聯繫在了一起,此後這顆心兒,就徹底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董書蘭從未曾想過傅小官會走到今天成爲一國之君,她本來覺得傅小官登基爲帝之後,彼此之間已在疏遠。
他太忙,似乎都忘記了從前。
但自從離開金陵出行之後,尤其是來到了這王家村,她覺得自己誤解了相公——他的心裡始終都有她和她們。
就像現在這樣,他似乎已不再是皇帝,似乎還是那個臨江的小地主。
願這樣安好的日子永存。
這是沒可能的,董書蘭深深明白。
果然,就在這時,賈公公帶着周同同來到了這地邊。
“陛下。”
傅小官擡頭看了看周同同,將掐好的紅薯尖放入了籃子裡,“你親自去一趟大陵河流域,重點查查五原州河道,從河道總督,到州府到各級官員。”
周同同一驚,傅小官轉身走到了一處水塘邊洗了洗手,“好好查,一百餘萬的百姓無家可歸,三十萬條人命,殺了三十多個官兒遠遠不夠,還得用那些貪贓枉法的官員的人頭來祭奠。”
他站了起來,接過董書蘭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重築五原州大壩,存在極大的貪墨,朕擔心若是再逢暴雨,還會再次潰壩。”
他看着周同同徐徐眯起了眼睛,這視線裡哪裡還有半點農家少年的模樣,此刻他散發着一股森然寒意,哪怕他僅僅是個三流境界的武者,卻讓周同同這一流上品的高手感覺到刺骨的寒冷。
“你給朕記住!朕要的是不漏掉一個蛀蟲!但也莫要冤枉了一個好人!”
“查出來之後莫要聲張,朕要去五原州親自看看他們。”
周同同連忙躬身一禮,“臣,遵旨!”
“告訴御吏臺,徹查武朝所有河道,凡是將手伸入了治河專款裡的手……一個都別給朕放過!”
“臣,遵命!”
“去吧。”
“臣、告辭!請陛下靜候臣的彙報。”
周同同後退三步打馬狂奔而去,他的心依然在砰砰直跳——他明白這將是陛下登基以來的第一次大清洗,河工本就是歷年來耗銀的大戶,河道年年修,河堤年年護,然而每逢水患卻必然成災。
一旦成災,朝廷就面臨着災民的安置、賑救,以及災後的重建,這又是一大筆的銀子。
這裡面會牽涉進去多少官員?
周同同難以想象,但既然今兒陛下如此慎重的提了出來,那他就必須執行!
至於會死多少人……周同同冷冰冰一笑,陛下已坐穩了江山,那些蛀蟲,也該去死了!
查這件事並不難,因爲天機閣本就知道許多的秘密。
這些秘密,甚至牽扯到了中樞的尚書大人。
……
……
“思顏。”
“臣在。”
“你父親寧伐春,去哪了?”傅小官轉眼間臉上的陰雲散去,卻問了寧思顏這麼個問題。
“回陛下,他、在落梅山。”
“哦……我想請他當皇城禁軍總教頭,你覺得如何?”
寧思顏一怔,他至今和他老子不對付,因爲母親的這個結。
“這是陛下的聖恩,臣當然不能有意見。”
傅小官笑了起來,“是這樣,你曾經不是說回到武朝要繼續給我當門房的麼?”
寧思顏扭頭瞧了瞧賈公公,人家是聖階,我雖然窺見了聖階的那道門,但畢竟還沒有入門,打不過那老太監呀。
“我準備在觀雲城成立一支禁軍,人不要太多,一萬足矣,就交給你吧,至於你父親我就是隨口一問,讓他繼續在落梅山閉關,早些破了聖階,咱們武朝就又多一個高手了。”
“……”寧思顏瞪大了眼睛,“我?”
“怎麼?守城門就不是門房了啊?”
“啊,臣遵旨!”
而今駐紮在觀雲城外禁衛營地的是四萬海軍陸戰隊成員,他們要負責守衛那座金山,有點大材小用。成立皇城禁衛的目的是將海軍陸戰隊的人給替換出去,得去繼續接受海上的訓練,出海這件事得提上日程了。
也不知道劉瑾那廝現在到了哪裡?
究竟是不是還活着?
傅小官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氣,心裡頗爲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