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景軒宮裡出來的時候,凌雪漫竟意外看到一個人,當下脫口而出,“爹!”
凌北源立在石階下,微微一笑,“雪漫!”
凌雪漫快速跑下去,驚愕的問道:“爹,您怎麼進宮來了?”
“皇上召見,剛從上書房出來,聽徐公公說你手被燙傷了,去了景軒宮,便來看看你,剛站在這兒,你便出來了。”凌北源淡笑着解釋着,輕執起凌雪漫的左手,心疼的蹙了眉,“你這性子就是冒失,馬上過了年就十九歲了,要學着穩重些,知道麼?”
“嗯。知道了。”凌雪漫露出了笑容,自從姘頭說凌北源是好人以後,她便真的當他是父親了。
“還疼麼?”凌北源關切的問道。
“不疼了,離軒的藥很管用,傷的也不嚴重。”凌雪漫搖搖頭,拿下手用紗布包好,免得吹風,“爹,我娘好嗎?我現在出不了宮,好久沒見她,不知她怎樣了?她是不是爲我擔心了?我現在……嗯,沒辦法當個正宮皇后給你們爭光了!”
“傻丫頭,說這些幹什麼。”凌北源搖頭,邁開了步子,邊走邊道:“爹原本也不指望什麼,只盼着你能平安就好。”
“爹,你去哪裡?”凌雪漫緊走兩步追上,疑惑的問道。
“帶你去向皇上請罪,自從你被皇上休棄,朝中同僚不乏譏諷者,爹亦無顏面對皇上,便一直告假在府。”凌北源放慢了步子,讓凌雪漫能跟得上,繼續說道:“今日既然進宮了,便一同向皇上賠罪,這不潔之名……雪漫,你是女子,該守的婦德一定要守,那些王爺們,你和他們還是保持距離爲好,畢竟男女有別,名聲一壞,會被人恥笑的,咱們凌家早已成了京城的笑柄,所以…….”
凌北源停下了步子,回頭看着凌雪漫,語重心長的說道:“一個男人可以一時愛你而不計較你的污名,可是日子長了,若他對你厭煩了,身邊又女人無數,你該怎麼辦?雪漫,聽爹一句勸,安份守已,別讓那個男人對你有說辭和不滿,知道麼?”
“爹,你,你說什麼?哪個男人?”凌雪漫怔楞住,驚疑的問道。
凌北源神色一閃,搖頭嘆氣道:“爹是打個比方,你把爹的教導記在心裡就是了。”
“哦。”凌雪漫應了一聲,失望的抿抿脣,她還以爲她爹知道姘頭是誰呢,唉!
又走了一陣,看着前面的路,凌雪漫不禁問道:“爹,這是去哪兒啊?皇上不是在上書房嗎?”
“去帝華宮,皇上已經返回宮中去了。”
“咦?皇上不是和怡貴妃去了長樂宮嗎?怎麼又在上書房呢?”
“不知道,可能臨時有政事要處理吧。”
“哦,那皇上還真像兔子,跑的比我快。”
“雪漫!”
凌北源步子一停,臉帶怒氣,“你瞎說什麼?真是膽大的不像話,那是皇上,能是你隨便說的嗎?”
“呃,我,我再不說了。”凌雪漫心虛的低下了頭。
凌北源瞪了一眼,繼續朝前走。
他這個不成器的女兒,說她沒福氣吧,偏生四王爺死了又復活了,還當了皇上,說她有福氣吧,偏生皇上又休了她貶成了奴婢,再說她沒福氣吧,那幾個王爺又對她好得不得了,就在他每天嘆氣,保佑哪個王爺能娶了她時,皇上又突然召見,說些隱晦不明之話,令他忐忑不安。
帝華宮。
“啓稟皇上,凌大人求見!”徐安回稟道。
“宣!”
“是,皇上!”
暖閣裡,莫祈寒自長案上一摞的奏摺中略擡了下眸,然後又低下頭去了。
凌北源進來,屈膝跪下,“臣參見皇上!”
說完,聽不到凌雪漫的聲音,忙回頭去看,才發現凌雪漫竟沒跟進來,而是躲在屏風後只探出了個腦袋,不由氣黑了臉,低斥道:“還不進來拜見皇上?”
凌雪漫看一眼那仍舊埋首於奏摺中的九五之尊,嚥了嚥唾沫,咬牙低語道:“爹,他正忙着,哪有功夫理我們?”
“死丫頭!”凌北源快氣死了,驚駭的望一眼皇上,急道:“你……”
“凌雪漫!還不給朕滾進來!”
長案前的男人突然出聲一吼,嗓音冷厲,仍舊是頭也不擡,然,卻駭的凌北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嗓音,怎麼不是皇上的?
凌雪漫同樣被嚇,身子抖了幾抖,緩步出來,往凌北源身邊一跪,訕笑道:“出,出來了……皇上,用走的行不行?不要滾了……”
聞言,莫祈寒稍擡了下眸,掃一眼,又低下了頭去,繼續執筆批着摺子,說道:“徐安,帶凌大人去偏殿候旨!”
“是,皇上!”
徐安會意,走到凌北源身邊,“凌大人,請!”
暖閣的門被關上,凌雪漫眼珠子四下一轉,發現不妙,這屋裡只有兩個人,她,和這個神經病前夫!
一緊張,忙雙手合十,暗自祈禱,希望皇上不要再發神經的突然抱她了!
“你在幹什麼?起來吧。”莫祈寒餘光一瞥,不悅的皺眉問道。
“沒,沒什麼。”凌雪漫討好般的訕笑着,很是聽話的站了起來,“謝謝皇上!”
莫祈寒批完一份摺子,審閱了一遍,放至一邊,再拿起一份打開,毛筆在硯臺上蘸了蘸,斜睨凌雪漫一眼,輕問道:“手背上藥了嗎?”
“嗯?哦,你看,上了,還包了紗布。”凌雪漫一楞,馬上擡起手亮給莫祈寒看,獻寶似的笑彎了眉,“這是我自己包的呢!”
“還笑?”聞言,莫祈寒生氣的斂了眉,眸子低垂着,忍不住出聲斥道:“不疼嗎?虧你還笑得出來!”
“呃,不讓笑,難道讓我哭?”凌雪漫嘴角抽搐,鬱悶不已,“皇上,你也看到了,我和你這個皇宮是八字不合的,我一碰到你的女人就倒黴,所以皇上求求你了,放了我和姘頭吧!”
莫祈寒終於擡起了頭,凝視着凌雪漫,凌雪漫以爲要被罵,眼睛四下裡瞟,就是不敢迎視他,那張冰塊臉讓她腹腓不斷,正暗自罵的起勁兒時——
“過來!”
簡短的兩個字,令凌雪漫渾身一抖,本能的退了兩步,並大聲道:“不過來!”
莫祈寒睥睨一眼,也不生氣,執起茶碗輕啜了一口,然後繼續審閱摺子,待手中的這一份處理完了,又拿起一份,方纔漫不經心的說道:“不過來也行,你姘頭拐走朕的女人,朕若心情不好,斬了他也不是什麼難事。”
“啊?什麼?”聞言,凌雪漫激動的脫口道:“誰是你的女人?我纔不是!姘頭也沒拐,是你把我當玩具送人的,要怪就怪你自己!”
“有證據嗎?誰能證明是朕把你送給他的?朕即便休了你,又如何?只要朕一句話,你就得再次冠上朕的夫姓!何況……”莫祈寒微擡眸,愉悅的勾起脣角,“何況皇宮裡所有的宮女都是屬於朕的!包括你!”
“你!所有的太監屬於你得了!你這個大混蛋!”凌雪漫氣的發抖,雙拳舉到空中,恨不得向這個狗皇帝狠狠的揮上兩拳,但,也只能是想想。
“朕沒有太多的耐心跟你墨跡,數三下,要是不主動過來,以後你就別想再見到你姘頭了!”莫祈寒一邊忙着看奏摺,一邊噙着笑威脅,“一、二……”
“三”還未數到,身前便多了一抹身影,凌雪漫喘着氣咬牙道:“過來了,你想怎樣?”
莫祈寒滿意的勾脣,放下了手中的毛筆,伸手將凌雪漫拉近,再輕執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的掀起紗布查看她的傷勢,仔細瞧了瞧,幸好如她所說的不嚴重,沒有燙起泡,只是燙紅了。
看完,再細心的給她包好手,然後略微擡眸,便看到了凌雪漫吃驚呆楞的樣子,不禁笑問道:“怎麼了?”
“你,你沒發燒吧?你叫我過來就是要看我的手嗎?”凌雪漫木訥的問道。
“呵呵,你以爲是幹什麼?朕還沒有飢不擇食到在處理政事時,與你親熱一番。”莫祈寒一笑,垂了眸,漫不經心的戲謔道。
然,凌雪漫卻霎時緋紅了小臉,結結巴巴的道:“你,你不要臉!”
“大膽!”
莫祈寒一蹙眉,斜眼瞪視,震的凌雪漫慌忙捂了嘴巴,莫祈寒方纔道:“你不是說朕有那方面的病麼?要不要你晚上親身體驗一下?”
“不要不要,皇上沒有病,皇上很男人!”凌雪漫忙不失迭的搖頭。
“呵呵!”
莫祈寒禁不住輕笑起來,徹底放下了毛筆和奏摺,不再垂眼,仰頭,正視着凌雪漫,只笑而不發一言。
經過今天的事情,他突然覺得,若讓凌雪漫自己慢慢發現他的身份,慢慢接受,會不會更好一些呢?如果突然告訴她,他是皇上,她萬一受不了被欺騙的打擊而……
只是,他還很煩心,她一旦知道了,一旦看到他與賀麗兒、白紫怡做戲,會不會心裡添堵而和他鬧彆扭呢?
所以,想來想去,他決定,就讓她自己迷茫,雲裡霧裡的迷茫,反正他就是不說,不承認也不否認,讓她自己去判斷,去感覺好了,等她完全接受了,他再坦白告訴她,讓她與他同舟共濟。
凌雪漫被人如此注視着,多少尷尬的不行,除了臉紅之外,心跳也加劇,雙頰也開始發燙了,被迫站在這裡,她感覺很是憋屈,但是爲了姘頭,她要忍!眼睛一直是朝上翻的,偶爾垂下,看到莫祈寒的笑容,禁不住狠狠的翻一個白眼,腹腓一句,白癡!傻笑加淫.笑!
但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兒沁入了鼻中,凌雪漫吸了吸鼻子,紅脣微翹,徑自嘀咕道:“男人怎麼都喜歡檀香?真是的,簡直是誤導我!”
“檀香有靜氣凝神的作用,朕從小就喜歡在屋裡點檀香。”莫祈寒淡淡的回道,嘴角笑意不減,卻突然伸手攬住了凌雪漫的纖腰,稍一用力,將她帶入了他的懷中,讓她在他腿上坐好,並及時的扣住了她的雙手。
“你,你要幹什麼?”凌雪漫一驚,身子立刻劇烈的扭動着,想掙脫他的鉗制,但連一點兒也動彈不得,心裡頓時慌亂,一急,嗓音裡帶上了哭腔,哀求道:“皇上,你放開我,求你不要欺負我,我,我一女不侍二夫,我不能對不起姘頭……”
聞言,莫祈寒在滿意的同時,又突然意識到,以凌雪漫的烈性子,一旦知曉他的身份,恐怕明知他與其它女人在做戲,她也無法容忍的,而且,她一有反常的舉動,便會引起莫祈冥的注意,若是被莫祈冥知曉了,後果,則不堪設想!
所以,頃刻間,莫祈寒推翻了他今天的想法,眼眸豁然一冷,手臂一鬆,不帶一絲感情的道:“出去!”
凌雪漫心慌氣短的從莫祈寒身上下來,本能的退離了好幾步,錯愕的看着那個已重新埋首於奏摺堆中的男人,一時搞不清楚狀況,只呆呆的看着他的側臉,張着脣,卻發不出聲音來。
“滾出去!”
又是一聲冷厲的吼聲響起,凌雪漫身子一震,一咬脣,轉身便跑,暖閣的門被大力一摔,然後慢慢再合上,發出“吱吱”的刺耳的聲音。
莫祈寒緩緩擡頭,看着那扇門,心痛不已,手中的毛筆被捏的很緊,幾乎快要被折斷,“漫漫,對不起……”
良久,徐安進來。
“皇上,奴才已命人打了四順兒三十板子。”
莫祈寒點點頭,“宣凌北源!”
“是!”
重新跪下,凌北源心驚膽顫,“皇上,雪漫冒犯皇上,臣罪該萬死……”
“無妨!”
莫祈寒出聲打斷,嗓音恢復到原聲,看着凌北源眼中的震驚,緩緩說道:“朕還是朕,嗓音不對,只爲了瞞雪漫,你不許說出去今日之事,你的女兒,朕要了!以前她是朕的女人,以後還是,你繼續閒在府裡,記着,兩耳不聞窗外事,便是最安全的!”
凌北源驚愕的睜大了眼睛,慢慢消化着皇上的話,良久,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拱手道:“是,臣遵旨!”
“下去吧!”
“臣告退!”
躬着身子退出,至出了皇宮,凌北源突然想起在四王府,管家曾帶他到後園密室中,與他說的那一番話,原來,皇上本就沒死,或者說,那是一場死局,真正的目的,同他一樣,是爲了前太子殿下。
如今此番,是暴風雨要來了嗎?
雪漫,竟是皇上真正想要的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