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女士，您因涉嫌偷竊罪被逮捕，請跟我回去接受調查。”
陸練將冰冷的手銬直接套在了俞一言的右手手腕上，直到現在，她還有些神思恍惚。
手銬的一端套住了俞一言的右手，陸練牽住手銬的另一頭，把俞一言帶出了24小時便利店。
一直跟在陸練身後的侯文昌與沙吾列也準備走出便利店，卻被陸練攔下來，“你們倆把剛纔的物證收集一下，順便把監控拷貝一份。”
侯文昌一愣，看向總價值絕對不會超過百元的巧克力條，這撐死算個治安案件。
沙吾列顯然已經明白過來陸練老大的意圖，拉着侯文昌開始執行。
“不然，你有證據證明「珍視之淚」是她拿走的？”沙吾列戴上手套，把地上散落的巧克力條往物證封裝袋中裝好。
侯文昌還沒轉過來，“直接去搜她家，保管能找到！”
“她可全程沒碰過那個箱子，說不定項鍊在她同夥那裡。”他們幾乎都已經認定怪盜Y3是團伙作案。
侯文昌晃了晃手中的物證封裝袋，隱約明白過來，“不過，治安案件只能拘留五日以上十日以下……”
沙吾列笑笑，“足夠了。”
便利店小妹在看過侯文昌與沙吾列的證件後，雖然努力配合着爲兩人拷貝監控錄像，但心裡忍不住腹誹：這些巧克力條加起來還不到30元，即便是他們店處理這樣的小偷，也不至於大張旗鼓地報警……
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便利店外，又是一陣寒風襲來，俞一言即便神思遊離，也沒忍住打了個冷顫。
對待重大要犯，他們在逮捕時都不會與其過多交談，因爲後續的審問都需要交給專業的心理談判專家進行，所以除了逮捕俞一言時說的話，陸練一直保持着沉默。
此時寒風襲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橘香味鑽入陸練的肺腑，他才意識到俞一言仍然身穿晚宴時的禮裙，甚至連個披肩外套都沒有。
小姑娘的鼻子早已經凍得通紅，連小巧瑩潤的肩頭都因爲寒冷而白裡透紅，單薄的細吊帶裙讓她活像個賣火柴的。
陸練猶豫了一秒，到底還是將自己的大衣脫了下來，輕輕地披在俞一言的身後。畢竟，罪犯也有人權。
俞一言在大衣落下來的一刻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接着覆裹住她的就是鋪天蓋地而來的溫暖——她的眼淚又開始氾濫。
離開家以後，即便在呼嘯的大風中飄飄忽忽走了好遠，她也沒有再哭過。現在乍一感受到這樣的溫暖，她竟然後知後覺地委屈起來，眼淚簌簌地往外流——原本可以嚥下的委屈，在接觸到別人無聲安慰的一剎那，突然就泣不成聲。
陸練仍然一言不發，只是從內裡的襯衫口袋拿出一張紙巾遞給俞一言。
俞一言的哭聲漸止，經過這麼一出嚎啕大哭，她的心裡總算鬆快些了。剛想擡手抹掉臉上的淚痕，手銬的響聲徹底把她拉回現實。
順着手銬看過去，另一端正牢牢握在陸練的手裡——直到這時，俞一言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剛剛在停車場被自己撩得後退的人突然就掌握了自己的生死，真是瞬息萬變。
她偷偷擡眼打量陸練，陸練正好在看她，兩人視線對上又錯開，陸練微不可查地側了側身，恰好擋住呼嘯而來的北風。
按照陸練所想，監控錄像中根本找不出俞一言的異常動作，那十有八|九是團伙作案。與俞一言的短暫接觸，讓他錯生出“俞一言應該不是主謀”的想法，只是無法確定她在怪盜Y3團隊中的位置，對於吳奎的事情她會了解多少？
陸練再度打量俞一言，揹着光的臉龐叫人看不出他的眼神。
“老大，收集好了。”侯文昌和沙吾列拿着物證與口供從便利店出來。
“走吧。”陸練的左手緊握手銬的另一端，拉扯着俞一言往路邊停靠的車輛上去。
沙吾列在後面看着，只覺得深夜裡兩人的背影看起來像是一對情侶。
七彎八拐到達特別執法隊的辦公地點後，俞一言的方向感早已經被丟掉，但此時她還是發覺有些不對勁：這裡沒有任何屬於公安局或派出所的標誌，外面看起來與普通的寫字樓無疑。
“你們究竟是誰？綁架嗎？”俞一言被他們帶到一間審訊室，她認真地打量帶她來的三個人。
沒有任何人迴應她。
她坐在一張椅子上，手銬一端鎖住她的手，另一端則毫不留情地鎖在了桌角上，讓她動彈不得。
在她坐下後，三個人魚貫而出。而她面對的，僅剩一面不透明的玻璃——她敢百分之百肯定，玻璃後面的三個人一定在盯着她看。
“你叫什麼名字？”
率先開口的是沙吾列·加那提，她是新疆人，也是特別執法隊中唯一同時擅長行動與心裡談判的人。她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充斥着俞一言所在的整個審訊室。
俞一言拿不準情況，臉上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腦袋卻在飛速地轉着。她看過陸練的相關證件，應該是真的，可現在所在的地方又讓她不得不懷疑。
她不答沙吾列的話，反而直接點陸練的名，“陸練，你不知道我叫什麼嗎？”
陸練坐在單向透視玻璃後面，沒有出聲，審訊是由沙吾列負責的。雖然他們特別執法隊的成員都學過彼此擅長的本領，談判心理學他不是不會，只是不如沙吾列精通。
“俞一言，你長期在A國留學，對嗎？”沙吾列也不氣餒，繼續問道。
俞一言坐在審訊椅上，放鬆繃緊的背部，以一種輕鬆的姿態面對前面的未知。她不喜歡別人能看見她，她卻看不見別人的狀況。“讓陸練進來，我要和他面對面談。”
沙吾列忍住笑，悄悄推了推陸練的胳臂，“老大，到你出賣美色的時候了。”
說實話，他們本來也沒指望第一次問詢就能出結果，對方不配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對方點名要和老大一對一單獨談判卻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侯文昌看此情景，嘟嘟囔囔地說：“怎麼不叫我呢，我願意使美人計。”
沙吾列揪住侯文昌的耳朵，“就你那猴樣，你可拉倒吧。”
陸練拿上錄音筆和記錄板，在準備進審訊室前交待道：“猴子，你去和小胖換個班，你盯近葛怡嫺，她的同夥應該會在近期內把項鍊交還回去，到時候一網打盡。”
“收到。”
陸練一進門，俞一言立刻停止用手指敲擊桌面，轉而用手撐住下巴，嘴角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陸練。陸練長期接受軍事訓練，身材極其勻稱，他注視着記錄板的樣子非常認真。
俞一言勉強壓住吹口哨的衝動，暗想：果然男人認真的時候最迷人。
兩人只相隔着一張不足一米寬的桌子，陸練首先要確認俞一言過往的時間線：“俞一言，你12歲到A國留學，中學就讀於米聖雅中學，大學就讀於RISD設計學院，大三作爲交換生到E國GSA藝術學院，對嗎？”
俞一言像是被他認真的樣子吸引似的，簡潔有力地回答：“對。”
看她不再沉默，而是直接承認，陸練有些驚訝，繼續推進自己的問詢：“怪盜Y3在2121年也曾頻繁在E國活動，其餘時間都是在A國活動。現在你回國了，怪盜Y3的活動也到了華夏，你和怪盜Y3是什麼關係？”
2121年正好是俞一言讀大三的那一年。她挑挑眉，查她查得夠清楚啊，但她還是笑着對陸練說道：“什麼怪盜Y3，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陸練不再說話，只是看向她，她那眉飛色舞的神情分明是在說——知道也不告訴你。
俞一言十分心裡清楚，對方手上不可能有她偷竊珠寶的零星半點證據。她用空着的左手把頭髮撩到後面，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聲音裡還帶着些俏皮：“你真想知道呀？”
“做我男朋友我就告訴你。”俞一言歪着頭，沒有被手銬鎖住的左手撐住下巴，認真地等待陸練的回答。
她現在的樣子像極了一隻慵懶的貓，即便脖頸上沒有帶晚宴時的項圈，陸練還是這樣覺得。聞着對面那人身上傳來的柑橘冷香，他只覺得心中的怒火又被壓了下去。
離吳奎傳出“怪盜Y3”的信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現下他被軟禁在哪裡、是否安全，還沒有任何人知道。眼前這個怪盜Y3，不知道在其團隊中地位如何，也不知道他掌握多少與吳奎相關的信息，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我勸你最好配合調查。”陸練留下這麼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俞一言仍被手銬鎖在審訊椅上。她低頭望向手銬，悄悄地探索着手銬內部的結構——憑着她的異能，她完全可以移動手銬內部的齒輪咬合，對她而言，破開手銬的束縛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
但她現在不能，審訊室的牆頭掛着一個360度無死角的圓形攝像頭。大概還要在這個鬼地方呆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