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昏睡中的林安婭終於有了動靜,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動動,睫毛輕顫,睜開眼。
林母坐過去,長長的鬆了口氣,手拍着胸口;“你都快把媽給嚇死了。”
輕扯了扯嘴角,林安婭想要擠出一抹笑容,但動作很勉強,對她來說,不容易。
緊接着,她嘗試地動了動身體,卻發現,下半身沒有一點知覺,也擡不起來。
看向林母,林安婭神色很慌亂;“媽,我的腿怎麼了?怎麼動不了,沒有一點感覺。”
“醫生說,你的腿動彈不了,下半身殘疾,還要截肢,我攔着沒有讓截,可他說必須截肢,否則感染會越來越嚴重。”
“媽,你在說什麼?”林安婭在笑,完全不肯相信,以爲林母在開玩笑,恐嚇,嚇唬她。
林母重重的嘆息一聲,不再說話。
林安婭再次嘗試,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將腿擡起來,可一切都是徒然,根本沒有半點反應,怕了,慌了,她白皙纖細的手指抓住林母手臂,搖頭;“媽,你在騙我,是不是?”
“都這個時候了,我騙你幹什麼?”
“我的下半身,真的殘廢了?”
她又反問,沒有得到迴應後,哭出聲,眼淚成串成串的向下流,嘶啞着聲音尖叫,像是瘋了一樣。
“你說說,你怎麼會和靳言深坐在一輛車內?要是景喬那個小賤人多好!”
林母也是心痛的不得了,咬牙。
林安婭已經陷入自己的世界,牙齒將嘴脣咬破,流出鮮血,放聲大哭,不能承受這樣的事實。
“聽秘書說,你是爲了救安安,所以傷勢才最重,你是不是瘋了?竟然還去救小賤人的孩子,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林母一開始是想先瞞着她,等到病情穩定下來以後,再告訴她實情。
可就在方纔,靳氏的秘書拿着監控過來,給她放了監控。
一看到她撲在安安身上,當即氣的臉色發青,上氣不接下氣,真想罵她一聲活該,自作孽!
“是言深要我保護安安……”她意識渙散,眼淚更加流的肆無忌憚,輕聲呢喃。
“靳言深要你保護,你就不要命的去保護?”
林母恨鐵不成鋼,掐着林安婭。
“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如果早知道,又怎麼可能去保護安安?”
林安婭嘶啞着聲音,雙手捂住臉。
真的,如果一開始她知道後果這麼嚴重,當然會先保護好自己。
“現在倒好,把自己的腿給搭進去了?舒服嗎?自在嗎?”林母指着她額頭罵,快要被氣死了。
不說話,林安婭只是哭,雙手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雙腿,一聲聲罵着;“廢物,廢物,廢物!”
沒有了腿,不是廢物,是什麼?
景喬推着靳言深走進病房,看到的就是眼前這一幕,林安婭頭髮散亂在肩膀上,滿臉眼淚,眼睛紅腫,胳膊上還有鮮血,不停的打着雙腿。
呼吸在瞬間凝滯,她覺得病房中很壓抑,讓人幾乎喘不過氣,快要被憋死的那種感覺。
看到靳言深和景喬,林安婭一把扯過被子,將自己矇住,不願意,也不想見人,誰都不想見,什麼也不想看!
“你來幹什麼?你給我滾!快點滾!”林母劈手直指着景喬,恨不得把她給掐死;“滾!”
第一次,因爲景喬,安婭失蹤一年多,也不知道都經歷了什麼。
第二次,卻是因爲安安,失去雙腿。
景喬天生就是克安婭的,大剋星,早都該死!
景喬沉默,沒有言語,她知道自己理虧,被罵,也是應該。
靳言深的臉,頓時陰沉下來。
林母始終是忌憚靳言深的,收回手指,沒有再破口大罵。
走到牀邊,靳言深伸手,輕扯林安婭蓋在身上的被子;“安婭,出來,別哭了,會被憋壞的,讓我看看。”
這句話一出口,林安婭哭的更加厲害了,上半身在被子內劇烈抖動。
順手扯過桌上的紙巾,靳言深給她把眼淚擦乾,舉動很輕,柔和。
委屈,害怕,以及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慌瞬間迸發出來,林安婭身體前傾,摟抱住靳言深頸間,動作很依賴,一雙眼通紅;“言深,我是不是真的殘廢了?”
眼眸暗沉,漆黑,猶如暈染開的黑墨,靳言深結實胸膛上下起伏,輕撫林安婭臉頰,動作輕柔。
“我會治好你的!”
“治不好的!治不好的!沒有感覺,動彈不了,像是木頭,言深,我走不了,以後都走不了路,怎麼辦?”
林安婭情緒依舊激動,手扯着頭髮,對自己百般折磨。
強硬的,靳言深拉開她兩手,抱進懷中,想讓她情緒穩定下來,眼眸深邃,單臂收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讓醫生進來注射鎮定劑。
終於,林安婭的呼吸聲均勻下來,一聲一聲,沉穩……
但,兩手卻緊抓着靳言深衣角,不肯鬆開,彷彿是她最後的依賴。
景喬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靜靜看了許久後,轉身走出病房,順勢將病房門帶上。
病房中,安安也在哭,臉蛋兒蒼白,看護在哄,怎麼哄都哄不住。
連忙走過去,景喬將安安抱在懷中;“哭什麼?”
“媽媽,你別走,我害怕,車……特別大的車……撞過來……砰一聲……”安安抓着她衣服,哭的很厲害。
“不走,媽媽就在這裡陪你,剛纔去衛生間,所以讓阿姨照顧你,別怕,安安乖,我們安安很勇敢的。”
景喬輕柔地哄着,但縈繞在腦海,思緒中的全部都是林安婭。
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突然失去雙腿,這種打擊有多大,不言而喻。
這就代表着,從此以後,她只能靠輪椅生活,生活不能自理,必須要別人照顧,甚至連最簡單的穿衣服,也都做不到。
林安婭從小生活在衆星拱月的環境中,天生就是公主,引人矚目的焦點,這種落差,怎麼可能承受?
那麼,要怎麼辦?
腦袋中很混亂,也有自責,相比之下,她更願意,坐上車子的是她,截肢的也是她,畢竟,保護自己的女兒,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