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護士對高命非常好,除了日常的照看外,還會每天給高命唸書和一些他非常在意的事情,希望這樣能夠激活高命的記憶,儘早將高命喚醒。
“你爲什麼要叫我老師?這又是哪裡?”身體很虛弱,可高命還是下意識的想要蜷縮身體,對一切都抱有戒備,似乎曾經遭遇過非常可怕的事情。
“你連這些都忘記了嗎?”女護士目露驚訝,看高命的目光有些心疼:“你是新滬一高的心理健康老師,也是學校心理疏導室的醫生,幾個月前你隨高二某個班級外出參加活動時,不幸遭遇車禍,是你不顧自身安危,將一個個學生從車內救出,並利用自己掌握的急救知識幫他們穩住傷情,自己卻因爲傷勢嚴重,最後倒了下去。”
“我傷這麼重?還能救其他學生?”
“學生們受到強烈撞擊,有的流血昏迷,有的被擠壓在車裡無法自由行動。你當時的傷勢也非常嚴重,骨折穿透臟器,腹腔大面積出血,你的腦子估計都覺得你活不下去了,所以激活身體裡所有的腎上腺素,關閉了痛覺神經,最後幫了你一次,讓你把想做的事情做完。”女護士真的很敬佩高命:“你選擇的是全力救其他人。”
“那我還挺高尚的。”
聽着高命木然的語氣,女護士有些無奈:“你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躲避死亡是人的本能,你卻跟死神拉扯了這麼久,還戰勝了他。”
“神……”高命的眼神好像失去了一些光彩,他只覺得身體很痛。
“高老師,你還需要好好靜養,暫時不能出院,你救下來的那些學生和他們的家長昨晚知道你醒了之後,都特別激動,還說準備來看看你,被醫生給推掉了。”女護士十分熟練的幫助高命換藥,動作輕柔。
“只有學生家長要來看我嗎?我爸媽呢?”高命直直的看着女護士,似乎這個問題的答案非常關鍵。
“你……”女護士有點爲難,但還是說了實話:“老師,你的記憶有些混亂,我知道你渴望家人,不過你從小就是在福利院長大的。”
“不可能!”高命雖然想不來和父母有關的信息,但他非常肯定自己父母的存在:“他們一定在!”
“嗯嗯。”女護士看高命的目光中帶着同情,耐心幫高命換完了藥,整理好牀鋪,她就離開了。
似乎因爲說了太多的話,高命乾咳了幾聲,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指尖滿是癒合的傷口,從那些淺淺的疤痕也能夠看出自己受了多重的傷。
四肢和臉頰的傷倒還好,最危險的傷口在胸膛處,心臟附近有一道非常明顯的刀口,醫生似乎從那裡取出了某種異物,可能是金屬碎片,也可能是濺射進身體的石子。
腦子一片空白,高命的身體卻在仔細感受着這個世界,就好像嬰兒終於降生,用力哭喊的同時,也觸摸到了真實。
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痛苦,可高命卻很喜歡這種感覺,他不認爲自己有什麼特殊的癖好,他也很好奇自己爲什麼會這樣?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在病房地面上,彷彿隨風舞動的精靈,高命眼中的一切都充滿了生機,唯獨睜開雙眼的他自己除外。
吃力的拿起病牀旁邊的報紙,隨着網絡發展,報紙已經不再是人們獲取信息的首選,它們的存在更像是一份客觀的“獎狀”。
高命在報紙首頁看到了關於自己的報道,拍攝者很懂得如何抓人眼球,車禍現場的悽慘照片和高命對孩子的急救拼合在一起,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英雄。
“五位學生和校車司機韋天搶救無效死亡,校醫院老師高命和另外兩位學生陷入昏迷……”報紙上的文字沒有帶給高命太多提醒,他看着自己的名字,甚至覺得有點陌生:“這真是我的名字嗎?除我之外,還有兩個學生沒有醒過來?”
身體沒有完全恢復,高命也沒辦法下牀走動,他默默躺在牀上,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異常。
實際上他內心充滿了不安和各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但他好像習慣了隱藏,習慣自己去慢慢消化所有的異常事件。
“我好像聽到過水滴聲,和鐘錶指針走動聲音類似的水滴聲。”掃視病房,沒有任何地方漏水,高命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了鐘錶上,他就這樣安靜的看了一個小時,直到病房門再次被推開,一位女醫生走了進來。
整潔的白大褂無法隱藏她的身材,披肩的大波浪將她直接和其他醫生全部區分開,高命第一時間沒有去看醫生的臉,而是被對方身上的那種氣質吸引。
自信、溫柔,接着纔是美麗。
“有點熟悉,可就是認不出來。”高命看着醫生的臉,感覺自己真的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
“醒了?”
“嗯。”高命點了點頭,嘴巴張開,卻欲言又止。
“有什麼疑惑想問就問,這樣也便於你恢復。”女醫生站在牀邊,拿起旁邊的報告查看,這是她每天都要做的事情。
“我大腦好像受傷了,忘記了很多東西,也不能說忘記,只是對一切都覺得陌生,你們告訴我的那些事情我也一點印象都沒有,反倒是……”高命在思考怎麼去形容。
“反倒是什麼?”
“我在昏迷的過程中好像做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噩夢,比起我醒來看到的世界,那個夢中的場景似乎更像是真正的現實。”高命在女醫生身上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這也是他願意和對方交流的原因。
“這可能是因爲我們的治療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差錯,爲了將你喚醒,我們採用了最新的一些技術。”
“我擔心自己的記憶還會不斷消失,不斷忘掉自己。”
“那從現在開始我會幫你記錄一切。”女醫生放下手中的檢查報告:“我會一直提醒你,不要忘記”。
“謝謝。”高命總覺得這句話好像自己曾經說過。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女醫生檢查完後,又趕往下一個病房,女護士在這時端着午餐跑了進來。
“喂喂喂!一直照顧你的人可是我,怎麼三兩句話你的魂就被宣醫生給勾走了。”女護士開着玩笑,話語中帶着一股淡淡的醋意。
“宣醫生?”高命若有所思:“她全名是什麼?”
“宣雯。”女護士把飯菜放好:“你剛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傷勢非常嚴重,情況極不穩定,是宣醫生和其他幾位專家一次次把你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