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吧?奚玉在驚訝過後,實在有點不敢相信,什麼樣的騙子,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我可沒說他們是騙子,”陳太忠笑着回答,“是你自己腦補的,千萬別往我身上推,”
“那這個李……劉麗,以前是幹什麼的?”奚玉先落實女人的身份。
“以前啊……就是個打工仔吧,”陳太忠輕嘆一聲,沒有說出他所瞭解的全部,這倒不是他想調戲奚書記,實在是在他眼中,劉麗還算個敢愛敢恨的女人。
黃占城騙人太多,最終自食其果,在碧空被自殺了,蒙藝也是因爲同一個緣由,最終去了碧空,這是陳年舊事無須提起。
劉麗是他的小蜜,她曾經試圖獻身給陳太忠,求他救黃占城,陳主任沒有應允,在騙子黃死後,他的家人都不來看一眼,最後還是劉麗出錢,火化了曾經的老闆。
這女人就算有再多缺點,這一點義氣,陳區長還是賞識的。
打工仔?奚玉卻是聽出來,陳太忠有意不把話說囫圇了,說不得苦笑一聲,“太忠你就別藏着掖着了,我這兒正馬踩車着呢,你這兒不講明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已經說了,你要是信得過我,就別理他們了,”陳太忠咂巴一下嘴巴,懶洋洋地回答,“你說人家是騙子,騙什麼了……無非也就騙了你敬德一點吃喝吧?”
奚玉才待發話,只聽得電話那邊哈地一個長音,聽起來像是個哈欠,陳區長略帶一點疲憊地出聲,“老奚,我真的挺困的,先睡去了。”
他睡去了,奚書記是徹底地沒有睡意了,坐在那裡左思右想好一陣。也品不出味道,索性站起身去找連曉了。
連縣長有個毛病,緊張的時候,他喜歡通過房事來放鬆,回家的路上,他就招呼了個女人去自己家,回到家裡才脫了褲子,門鈴響了。
“不理他。”連曉安慰身下的女人,他的好色在敬德不是秘密,在休息時間裡,誰敲門他都不會開——不是怕被人撞到,是他沒興趣敷衍,除非先打電話預約還差不多。
說電話。電話就響了,連縣長接起來,那邊就傳來了奚書記的聲音,“開門,有事!”
這不是爲難人嗎,這大中午的,有啥事情電話裡不能說?連縣長嘆口氣提起褲子,心不甘情不願地開門去了。
奚玉一進門,看到連曉光着上身。褲襠裡還凸起一堆,就知道這貨又在幹啥,不過他也沒心思計較,“連縣長,剛纔我接到陳太忠一個電話,這次麻煩了……”
聽他說完,連曉也愣在了那裡,好半天之後才問一句,“陳太忠主動給你打的電話?”
“是啊。”奚玉點點頭。陳太忠跟咱敬德打交道,肯定是先找我嘛。難道還先找你?
然而下一刻,他就意識到這問題的用意了,說不得搖搖頭,“你說他嫉妒咱們?這根本不可能……他要想參與,早就參與進來了。”
“我也覺得不可能,”連曉苦笑着搖搖頭,“但是說他們是騙子,這也不可能啊,胡老、劉總的身份,那都是明明白白的,老徐是咱陽州的,也算半個公家人。”
“騙子的可能性,客觀上還是存在的,”奚玉已經琢磨了好一陣,聞言緩緩發話,“這是一種感覺,我也一下講不來,反正這年頭,騙子的手段越來越高明瞭……我主要考慮的是,如果陳太忠是在騙人的話,那他圖了什麼呢?”
“會不會……”連曉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然後笑着搖頭,“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王媛媛也比李豔紅強吧?”奚玉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他知道連縣長想說什麼,心說我這個搭檔真讓人無語,“我想的是,咱們沒被騙了,他就不能說那邊是騙子。”
“如果不是騙子的話,這個機會可能就錯過了,”連曉輕嘆一聲,然後擡手狠狠砸一下茶几,“可恨的是,咱還不敢去胡亂打聽。”
若對方真是騙子的話,這就是騙術的高明之處了,當地政府就算心有疑惑,也不敢明明白白去打聽——除非是徹底沒有了希望,而且還得不怕被人笑話。
“錢就不要先張羅了,”奚玉輕嘆一口氣,“其他的維持原樣,就當我沒接這個電話……連縣長你還有什麼建議?”
“也只能這樣了,”連曉低聲嘟囔一句,“那給他們準備的小禮物呢?”
說是小禮物,其實手筆真的不小,各種珍稀的本地特產,加起來林林總總也值個兩三萬,原本是想着,就算事不成,也要給尊貴的客人留下點深刻的印象,但是現在……卻感覺有點捨不得了。
“照給,”奚玉沉吟一下,咬牙切齒地回答,他被人稱作“惜玉”,最捨不得的,就是錢物了,但是這時候不能計較,“一點東西而已,咱敬德的便宜,可不是白佔的。”
說完,他站起身走了,連縣長定一定神,走回臥室打算繼續盤腸大戰,可是不知道怎的,小連曉怎麼都硬不起來了,他氣得嘟囔一句,“艹,能再掃興一點嗎?”
下午三點,憐香惜玉組合再次出現在敬德賓館,前來爲胡老一行人送行,一輛輕卡拉着半車的各種禮物跟了來,幾個工作人員揮汗如雨地往兩輛麪包車上遞送。
“太客氣了,”新動力的老總王旭笑着發話,很真誠的樣子,“奚書記、連縣長,咱敬德也不富裕,這就免了吧?”
“都是一點土特產,不值幾個錢的,”奚玉臉上在笑,心裡卻是在滴血——那一小盒曬乾的羣英會,拿到朝田去,一盒怎麼也上千了,精美包裝還是特意定製的。
“那就受之有愧了,”王總笑着點點頭,“敬德的土特產不錯,滋味很不錯。”
“雲中沒有我們這麼地道的土特產,”連曉笑着接話,“他們較爲繁華,我們比較原生態一點……希望胡老能多多考慮一下敬德,我們很希望擺脫落後的面貌。”
胡老笑一笑不接話,倒是王總微微搖頭,“繁華也有繁華的好處,各有所長。”
連曉和奚玉交換個眼神,心說這些人做事真是滴水不漏,根本看不出來人家想表達什麼,眼下兩人是得了提示,自是能聽出這言語的高明之處。
若是沒有中午陳太忠的電話,聽到王總的話,兩人的第一感覺,絕對會是敬德不夠富裕,而云中繁華,本縣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土特產——你們就沒錢嘛。
我索賄的水平,也沒你這麼高啊,奚玉聽得心裡暗暗咬牙,越發地懷疑對方是騙子。
然而下一刻,門外又駛來一輛桑塔納車,看牌照是雲中區政府序列的,遠遠地停下,車上下來兩男一女,也不過來,就站在那裡看。
站在不遠處的,是敬德賓館的張總,一見來人,就陰陽怪氣地發話了,“這不是雲中趙老闆嗎,怎麼有空過來啊?”
“老張,咱們都是伺候領導的,”一箇中年男人點起一根菸,大着嗓門回答,“領導說了,要招呼好老首長,那我就得做好跟蹤服務嘛。”
“雲中賓館的經理,”敬德縣委辦主任認出了來人,“這個?”
“讓他到院子外面等着,”奚書記惡狠狠地發話,“給臉不要的話,就上手!”
陽州的縣區裡,就是這麼簡單粗暴,兩家在爭同一撥貴客,對方要是踏入自己的地盤,這是上門欺負人,着了急就動手了,沒什麼道理可講。
雲中來人接到警告,倒也乾脆得很,直接把車開出院門,停在門口不遠處,雖是表示出了退讓,但“誓不罷休”的意圖也很明顯。
想到陳太忠中午的電話,奚玉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該哭好,還是該笑好——此刻他終於明白了陳太忠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北崇還是太窮了。
豈止是北崇,整個陽州,都太窮了啊。
將車隊送到縣界,奚書記沒着急回返,“你們先回吧,我去市裡還有點事。”
連曉聽他這麼說,走過來低聲抱怨一句,“要去也是先去北崇,有比這更急的事嗎?”
“人多眼雜,我只能說去市裡,”奚玉嘴巴微動,不引人注目地回答——陳太忠能知道那個原本叫劉麗的李豔紅,今天穿了什麼衣服,他自然要提高警惕。
奚書記來到北崇也才四點出頭,陳區長不在辦公室,據辦公室小廖介紹,領導下去視察泥鰍的養殖了。
“泥鰍這個東西好養,”奚玉一聽就來了興致,北崇這邊真是時刻推陳出新,兩天沒怎麼關注,居然又有了新花樣,“好賣錢嗎?”
廖大寶知道敬德是友好縣區,自然也不介意說一下,奚書記一聽說這東西可以做娃娃魚的餌料,眼睛登時就是一亮,“有這好東西,也不知道跟我們敬德介紹一下。”
“敬德不是在搞油頁岩嗎?”廖主任笑着答一句。
他並不知道上午的事情,只是隨口說一句,還帶點試探的意思,奚玉只道他有意諷刺,笑一笑也不回答,心裡卻是暗暗地記下了這筆賬:好小子,你且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