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何吏冷冷地盯着徐燕,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最好給我麻利地拿出來,別讓我上火。”
徐燕聽得心裡直怕,忙抽抽搭搭地邊哭邊從地上撿起了鑰匙打開櫃子取了一本遞給了蕭何吏。
蕭何吏隨手把檢疫證遞給了黃猛:“趕緊去吧,別讓兄弟們等得着急。”
“好!”黃猛掩飾不住臉上的笑容,答應了一聲就向外走,到了門口又轉過身:“還沒登記呢?”
“回來補上!”蕭何吏沒好氣地說。
黃猛一溜煙地跑了,心裡想着一會告訴弟兄們,今天至少要多收一百元,才能對得起蕭隊。
蕭何吏從窗戶裡看着黃猛出了大門,這才轉過身又坐回了椅子上,徐燕依舊在抽泣着,蹲在地上收拾着剛纔自己摔的東西,一點也沒有了以往的囂張,倒是委屈地像個受了氣小媳婦。
蕭何吏坐在那裡,看着徐燕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裡竟然有了一絲不忍,也蹲下身幫她收拾了起來。
“徐燕,你也不要委屈,你想想黃猛他們容易嗎?”蕭何吏口氣緩和了下來。
“我都是按規定辦的。”徐燕委屈地解釋着。
“上午紀委找我談話,內容就涉及到了只收費不出證的問題,你不給他們檢疫證,他們怎麼出證?出了問題誰負責任?別說是你,就是朱所長和我也擔不起!”蕭何吏先拉出了朱兆強,免得徐燕再拿她當擋箭牌。見徐燕不說話,蕭何吏又說道:“這些事放在以前可能沒事,但現在紀委已經注意到了,並明確提醒我們了,再明知故犯後果就很嚴重了。”
“恩,那我以後把這條規定改改。”徐燕漸漸停止了抽泣。
“這就對了嘛,你收拾吧,我走了。”蕭何吏說着站起身向外走去。
蕭何吏走出財務室來到院中,寒風微微吹在臉上,煦陽暖暖照在身上,全身感覺都很舒服愜意,深深吸了兩口凜冽的寒氣,整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三年了,蕭何吏一直像個委屈的小媳婦,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收起了一直被同學、朋友欽佩的灑脫和俠氣,循規蹈矩按部就班順和着機關的規矩,然而這些付出,卻並沒有得到太多的認可,相反,讓自己越來越壓抑。在這一瞬間,蕭何吏突然閃出了一個念頭,或許自己就適合在這種不那麼莊嚴肅穆的地方工作。
蕭何吏揹着手靜靜地站着,眯着眼睛望着院內幾顆大樹光禿禿的樹枝上迎風而立的幾隻寒鴉,心裡盤算着如何才能讓這個院子更美,讓院裡的人們都發出歡笑。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首先要大體平等,然後再製定獎勵措施,拉開乾和不幹的工資差距。
從哪下手呢?辦公條件?蕭何吏正在沉思着,尤太華和麻子悄悄地走了過來:“蕭隊,外面冷,去屋裡暖和暖和喝杯茶。”
蕭何吏轉頭對尤太華親熱地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冷,這個院子真漂亮,來,帶我轉一圈。”蕭何
吏的心中做出了決定,對這些地位低的弟兄們要和藹可親沒有一點架子,但對那些狂妄的人,要比他們更加狂妄。
尤太華愣了一下。
“好。”麻子搶先愉快地答應了,這個院子以前一直是動檢所的,他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麻子帶着蕭何吏圍着院子慢慢地走了一圈,尤太華亦步亦趨地跟在蕭何吏身後,他的個頭與蕭何吏差不多高,但因爲他總是略弓着腰,所以顯得蕭何吏越加挺拔。
麻子邊走邊充當着導遊的角色,這棵樹是他哪年親自種的,這個地方下面埋着多少他在執法中沒收的死狗爛豬,這個房子以前他在裡面做什麼,後來做什麼,現在又在做什麼……
彷彿這個院子的歷史就是一部他麻子的個人史,兩者密不可分。蕭何吏微笑地聽着,卻並不插話,他在享受着自己的快樂。在麻子和尤太華面前,確實能享受到作爲領導高高在上微妙感覺。
三個人正轉着,黃猛和兩個同伴騎着自行車回來了,看見蕭何吏在院子裡,顧不上把車放回車棚直接就跑了過來。
黃猛一臉地興奮,氣喘吁吁地揚了揚手中的小包:“蕭隊,今天收的市場檢疫費比往常多了五倍!”
蕭何吏很驚喜:“呦,好兆頭啊,黃猛,我剛來你就給我送這麼大的好禮,你說我該怎麼謝你?”
黃猛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兩聲,擡起頭鄭重地說:“就爲了蕭隊能親自給我們要這本檢疫證,我們也沒有理由不拼命幹工作。”
黃猛的一個同伴說道:“也奇怪了,我們幾個今天心裡憋着一股勁,準備實實在在地幹上幾架,但結果根本沒遇到阻力,檢疫費交的可順利了,這種情況還真從來沒有過。”說完搖搖頭,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望着眼前三個生機勃勃的年輕人,蕭何吏心裡彷彿有一股暖流,目光也變得熾熱起來,用力拍了拍了黃猛的肩膀,對衆人說道:“無論幹什麼工作,都需要一股氣勢,要有一股必勝的氣勢,一股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氣勢,只有這樣,那些看上去高不可攀的困難纔會被我們嚇到,而不是我們被困難嚇倒。”
黃猛幾個年輕人眼中發出興奮的光芒:“對,蕭隊,你說的太對了,就是這樣的,我們越不怕,他們越聽話。”
尤太華忙奉承道:“蕭隊說的太有道理了,以後咱們就得按蕭隊說的去辦,困難像彈簧,你弱他就強啊。”
衆人心情愉快地哈哈大笑了一陣,蕭何吏突然扭頭找人:“麻隊呢?”
自從黃猛過來炫耀了檢疫收費被蕭何吏表揚後,麻子的臉上一直不大自然,與蕭何吏剛纔遊覽院子時迎風招展的勁頭早已消失不見,一個人偷偷地溜到後面,這時聽到蕭何吏喊他,連忙湊了過來:“蕭隊,我在這。”
“院裡有沒有大房間?”蕭何吏問道。
“有,動檢和農業合用的辦公室是三間的。”麻子臉上露出了一絲
得意,關鍵時候蕭隊還是倚重自己的。
“一會給我騰出來,改成隊裡會議室。”蕭何吏說的很隨意。
衆人都是一愣,尤太華湊過來小聲說道:“蕭隊,如果改成會議室,那動檢和農業就各剩一間了,安排不下二十個人啊。”
蕭何吏朝西北方向怒了努嘴:“那邊不是有嗎?”
衆人臉上都露出了爲難之色,黃猛咧了咧嘴擔心地說:“他們能願意嗎?”
蕭何吏略帶責備地看了黃猛一眼:“鬧了半天,剛纔我說的話你們一句也沒聽進去啊。”
黃猛一愣,不明白蕭何吏是什麼意思。還是尤太華善於揣摩,對黃猛說:“剛纔蕭隊講的氣勢都哪裡去了?”
黃猛幾個人恍然大悟,精神頭立刻提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說:“是啊,有蕭隊在,咱們怕什麼?房子又不是他家的!”
看着眼前幾個人擦拳磨掌躍躍欲試的樣子,蕭何吏暗暗鬆了一口氣,他一直擔心自己孤身一人,如果與蘇銀忠鬧僵,恐怕境地會很艱困,蘇銀忠畢竟不是徐燕。
蕭何吏對尤太華和麻子說:“把你們的人全叫上,給我馬上幹起來!”又轉頭對黃猛三個人說:“你們雖然剛從市場回來,但也不要休息了,再辛苦辛苦。”
“走!”黃猛一揮手,帶着兩個同伴直奔大屋而去,他今天覺得天格外藍,呼吸也格外順暢,渾身的力氣也彷彿用不完一樣。
* * *
人多力量大,而且是一羣激情似火的年輕人,三間屋子的所有物品很快被清空。其間,蕭何吏也想伸手幫忙,手裡剛拿一個物件,就被離的近的人給搶走:“蕭隊,您坐着,我們一會就幹完。”
蕭何吏沉下臉:“我比你們大部分都年輕,你們能擡能架,難道我就不行?”
“這點事還用您插手,今天讓您看看弟兄們幹活賣不賣力!”尤太華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心裡暗暗地佩服蕭何吏,這樣熱火朝天的場景已經很久沒見過了,連自己都被感染了。
在大家歡快的笑聲中,蕭何吏隨手抱起了一個小文件櫃,黃猛立刻衝過來硬硬地奪了過去:“蕭隊,你幹也可以,但只能拿輕的,不許拿重的。”
蕭何吏被這個魯莽的強壯漢子拉了一個踉蹌,他扶住一張桌子笑道:“幹嗎?以爲我是紙糊的啊!”
屋內屋外又一片歡快的笑聲,引得水政和林業稽查中隊的人不停地從屋裡探出頭來觀看。
屋裡被清空以後,留下幾個人打掃一下,黃猛揮了揮手:“走,跟他們要房子去!”衆人發出一陣哄聲:“好!走!”
“站住!”蕭何吏喝住了黃猛:“你胡說什麼呢,什麼要房子?我們是去幫他們騰房子。”
蕭何吏心裡有了一絲警覺,雖然他需要藉助這股不滿的力量,但卻絕不希望矛盾升級甚至發生事端。他對衆人說:“你們都在這等着別動,我和尤隊過去就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