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卻懂事地問:“她是誰?”
朱昌盛慌張地說:“是爸的一個同事,你別煩好不好?”
兒子噘着嘴去做作業了。他衝兒子背影說:“你媽回來了,不要瞎說,啊?你媽喜歡疑神疑鬼,別再給我添亂了,知道嗎?”
誰知,他剛說完,電話又響了起來。他膽戰心驚地看着響個不停的電話,真想捂住它,不讓他發出聲音來。兒子從書房裡奔過來,衝他嚷:“接呀。”
他才顫抖着手去拿話筒。一拿起來,話筒裡就傳來邢珊珊尖銳的叫聲:“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要瘋了……”他一把捂住話筒,將嘴貼上去,暗語般輕聲說:“我下午,就寄給你,好不好?”說着,啪的一聲掛了。
下午,他想着支開兒子的辦法,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就只得讓他到街上去買條中華煙,說了一個很遠的超市,估摸他來回要半個多小時。其實,他根本不要煙,兒子說:“你又不抽菸,買它幹嗎?”他眼一瞪:“我要派用場,叫你去就去。”兒子纔拿了錢出去買了。
他連忙關了門去上網,心急火燎地打開電腦,一看,天哪,邢珊珊一連給他發了八封信,都是催問他何時動身,在哪裡碰頭,責問他爲什麼不回信之類的話。他沒時間一一細看,只拉下去粗略瀏覽了一遍,就回信說:
小珊:實在不好意思,我不能出走,被她看住了,身不由己啊。那天,我還沒回到家,陶曉光就打電話告訴了她。我一回到家,她就跟我大吵大鬧,我們還打了一架。但我沒有承認,她拿我沒有辦法。
你也沒有在陶曉光面前承認,這一點很好,我很感激。千萬不能承認,一承認,我們就都完了,真的。陶曉光不同意離婚,就算了,我們還是保持原來的狀態吧,這是維護我們愛情的最佳辦法。
另外,我要告訴你一個很重要的情況,這個暑期,我可能要調到教育局去當副局長。能當副局長,就有扶正的希望。所以,你要是真正愛我,就要支持我,剋制一下感情,以後我們再相機行事。倒不是說當官比愛情重要,而是現實所逼啊!我想所有的人,都會選擇最好走的路走的。
小珊:你千萬不要再往我家裡打電話了,否則,她的脾氣你也知道,我們要兩敗俱傷的。我的小珊,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以屈求伸的道理。越是隱蔽,我們的愛情就越醇濃;越是剋制,我們的天地就越自由。
很快,朱昌盛就接到了調令,去市教育局上班了。不是一把手,他得夾着尾巴做人,格外努力地工作。當慣一把手的人去當副職,開始總會有些不習慣,但時間和環境很快就把他的習慣改了過來。
可對邢珊珊的愛情,他卻不能象以前那樣隨心所欲了。妻跟他吵得天翻地覆,非要他把她調到局裡,目的是監視他。他萬般無奈,才用錢物開路,通過多種關係,將她調到教育局後勤科當了一名科員。
妻目的達到後,更加不得了了。不管是在班上還是回到家裡,都目不離身地盯着他。還一直要檢查他的手機,翻看他的皮包和衣袋,偵探他的郵址和密碼,甚至跟蹤他的去向。他無論走到哪裡,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盯着。他頭上就象被觀音菩薩上了一道緊箍咒,慎言謹行,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一天,邢珊珊要來見他。因爲已經有風言風語傳到了局裡,所以他不讓她到局裡來露面,答應到晚上找個隱蔽的賓館跟她見面。可到了晚上,他出門後發現妻竟然偷偷跟蹤着他,就調轉車頭躲掉了,讓邢珊珊在那個賓館裡白等了一晚。過了兩天,他纔給她發郵件,爲自己辯解說:
親愛的小珊:讓你白等了一夜,我只能說聲對不起了。我本來要來了,可她跟蹤我,我不能不躲啊。要知道,如果我不躲,那將要出現怎樣可怕的局面啊?我當不成官,你沒臉見人,兩個家族都要遭殃……真的,爲了我們的愛情,我們要忍耐了再忍耐!
真的。我是爲了我們的愛情才躲的啊,這世上的愛情就象果實,有的只能長在地下,出了泥就不能生長了,甚至還要爛掉。難道不是嗎?我們已經有一半出泥了,千萬不能再出了,否則,我們的愛情就只能爛掉,或者風乾……
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理解我的心情,也理解這個社會吧!
朱昌盛開門走進這間寬暢明亮的副局長辦公室,心裡就升起一種進入官場的自豪感。
這是一幢新砌的六層辦公樓,外形洋派,裝潢考究,設備高檔,雖然不是很大,卻是全市教育系統的最高權力機關。作爲一個還不滿四十歲的男人,能夠在這幢象徵着權力的辦公樓裡辦公,而且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員,而是教育局副局長,這幢樓裡的第三把手,不能不說是一種成就和驕傲。
真的,能夠坐進政府機關的辦公室,纔算是真正進入了官場。雖然他當過縣團級學校的校長,單位裡說一不二的一把手,但那是一個活動空間相對比較狹小的事業單位,成天面對的不是學校裡一二百名教職工,就是一二千名學生。權力再大,也沒有多少花頭,更不會有多大出息。而現在坐到這個政府機關裡,就不一樣了。他是分管人事的副局長,掌管着全市教育系統大大小小上千所學校,幾萬名教師和領導的調動與升降大權。他比以前更加吃香,更加忙碌,更加神氣,也更有前途了。
坐在這樣一間大辦公室裡辦公,既舒適愜意,又顯示着一種身份,象徵着一種權力。真的,他每天早晨開門進來,一坐進這張真皮的高背轉椅,手臂支撐到這張仿紅木的帶點彎角的大辦公桌上,打開電腦,拿起文件,就會進入一種難於言傳的狀態和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