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來問你要錢了。你將來有了錢,想贖回房子,也是可以的。”
劉林峰心裡翻騰起來,儘管他怎麼也想不通這個傢伙,爲什麼突然要他遠在蘇北的房子。但腦子裡還是快速盤算起來,覺得這在目前來說,還真不失爲一個救急的辦法。將來我賺了錢,把它贖回來就行了。
籤就籤,不管怎麼樣,人先出去了再說。想到這裡,他有些不相信地望着他:“你說的話,可當真?”
“我吃飽了?化這麼多精力跟你弄假?”馬小寶說。“你同意籤,我就去打印,一式兩份。”
劉林峰下着決心說:“好吧,籤就籤。但我簽了,你真的能放我出去?”
馬小寶附耳對他說:“你簽了,我晚上偷偷放你出去,在李總面前,就說你逃跑了,不就行了嗎?那張一百萬的欠條,你就可以不寫了。”
劉林峰聽後,將信將疑地看着他,沒有吱聲。
馬小寶樂顛顛地出去打印去了。過了一會,他拿了打印件進來,雙方簽字。然後,馬小寶又讓他換寫了一張四萬元的欠條。
當晚,馬小寶去買了些好酒好菜招待他,還給他賠禮道歉,然後稱兄道弟地勸酒勸菜,客氣起來。
第四天上午,劉林峰就早早起牀。穿戴好,準備回去。這時,馬小寶還沒有起來,劉林峰就去敲他的門:“馬小寶,我要回去了。”
馬小寶開門說:“這麼急幹麼?再玩一天吧。”把這個黑牢,說成了娛樂場所。
劉林峰說:“不玩啦,已經來了四五天了。你把手機還給我吧,再給我點路費,我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了。”
馬小寶靠在牀背上,眯着眼睛,看着他說:“再休息一天吧。明天來了車,我送你回去。”
劉林峰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馬小寶這才認真起來:“明天,我還要讓你走一趟呢。”
劉林峰的心“格登”一沉,這傢伙又要耍什麼花招?急問:“去哪兒?”
馬小寶輕描談寫地說:“去你老家。”
“什麼?”劉林峰着急起來,“去我老家幹什麼?你不是說,簽了字,就沒我的事了嗎?”
馬小寶笑了:“我不能讓我的房子空關着啊,我要把它變成錢。”
劉林峰沒想到他馬上就要變賣自己的房子,震驚不已。這多丟臉啊,一個人連老窩都被人端了,還算人嗎?他苦着腫臉說:“你不是說,等我賺了錢,可以贖回的嗎?”
“是啊。”馬小寶詭計多端地說,“但我哪裡等得及你?不知你猴年馬月才能賺到錢?我先把它賣了,以後你要,再到別人手裡去贖吧。”
劉林峰問:“你賣給誰?是不是陶新福啊?”
“暫時保密。”馬小寶說,“你回去,就知道了。”
劉林峰一想到回去就害怕,連聲說:“不,我不能回去,你打死我,我也不回去。”
他記得,有一年春節回去,弄得他好難堪啊。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娘身體不好,一定要讓大哥打電話給他,讓他無論如何回去一趟。他知道母親想他想出病來了,就決定偷偷回去,見她一面。
那天是年初二,他從上海乘車到老家的縣城,是下午四點多。他就在縣城裡低着頭轉悠,轉到天黑,才叫了一輛摩托車送回家。到家已是晚上七點多了。他怕被人看見,就直接去了大哥家。
多年不見,母親老了許多。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褲,臉上都是皺紋。她一見兒子就怕他再逃了似地,緊緊抓住他的手,上上下下看:“你是林峰嗎?你怎麼變得這麼瘦,這麼黑了啊?”
他叫一聲娘,淚就下來了。母親這才哭起來,哧哧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完,母親心痛地說:“林峰,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容易受人欺負,你還是回家吧,種種田,養養豬,也可以活日子的,啊。”
他說:“娘,我不把債還了,怎麼回家?”
母親壓低聲說:“你回來,娘幫你做做,一起還,啊。”
他激動地說:“我這債,不象以前爹的債,光靠種田養豬,是還不清的。”
母親說:“那你快把亞芳也找回來啊,讓她幫你一起還。”
他真是哭笑不得,不知怎麼對母親說。母親見他不吱聲,又問:“你一個人咋就,做了這麼多債?”
他說:“娘你也知道,兒子一向老老實實,在外面不嫖不賭,象爹一樣熬吃省用,埋頭苦幹,可我自己也不明白,就糊里糊塗欠下了這麼多債,而且越來越多,象藤一樣長,又象藤一樣,纏住了我。”
母親不理解了:“究竟咋回事?娘怎麼聽不懂?”
劉林峰感到一言難盡,就低着頭不吱聲。母親又問:“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他搖搖頭:“從來沒有。”
他在坐在孃的牀邊,一直談到十點,纔回自家來住。儘管家裡很少有人住,但平時母親一直來幫他開開門,打掃打掃,所以屋子裡沒有多少黴味。
他想悄悄住一晚,第二天到大哥家吃了早飯,就與母親辭別,人不知鬼不覺地出去。等賺了錢再回來,一個個地通知債主來喝酒,然後還錢。那才光彩呢,現在見面,多尷尬啊。
已是晚上十點半了。農村裡這個時候,一般人都已進入了夢鄉。他偷偷潛回家,先關了門,拉上窗簾,再開燈。家裡空空蕩蕩的,竈屋裡還是一副兩眼竈,一張吃飯的方桌。西屋是內屋,裡面有一張大牀。
看到大牀,他就禁不住想起與亞芳在一起的溫馨日子。可現在已經人去屋空,一陣傷感襲上心頭,他眼睛溼了。
在兩間屋裡,他來來回回走了一圈。西屋裡還有亞芳的嫁妝,都是以前農村裡木工打的,那種土氣而又結實的老式傢俱。東屋是雜物間,農具都鏽得不成樣子了。
在城裡呆慣了,他覺得家裡太簡陋土氣,除了還依稀殘留着的家的溫馨外,簡直不能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