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不出他所料,艾成文經他一說,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第一時間向範建華彙報了工作。儘管說來艾成文和範建華之間的關係並不是十分密切,甚至還有某種敵對的潛在因素,但艾成文主動向範建華彙報工作,一是符合規矩,二是也是示好的表示。
官場上的表面文章必須做足,艾成文在放下範建華的電話之後,就又向石鐵軍做了彙報。
省委震驚了。
說震驚只是對外的說辭,實際上他們已經震驚過了,也早就知道了冷質方的問題的嚴重性,並且已經和省高院進行過了私下裡的協調,也達成了一定的共識,但在郎市市委正式上報之前,誰也不會主動去過問此事,不是沒有擔任,是現在折江大局初定,誰也不願意主動去攬事上身。
主動攬事就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誰也不會幹這樣的傻事。現在都處在觀察階段,想看範建華的施政綱領,想看石鐵軍的執政風格,等等,冷質方雖然身爲市法院院長,但能捂則捂,誰會在意?只要不事關自身利益,肯定無人理會。
省委一幫人,見多了官場中的陰暗事,冷質方的事情雖然離奇,但也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
不過艾成文親自彙報了上來,就意味着郎市要公開此事了,省委就必須表態了。
範建華多少清楚冷質方和古向國之間的牽連,艾成文匯報工作時,並沒有直接提郎市市委的名義,顯然並非是以正式的市委的名義,但艾成文畢竟是市委書記,他本人出面和郎市市委出面,沒什麼區別。
省委就在範建華的提議下,召開了緊急書記辦公室進行協商,同時邀請了省高院的院長列席了會議。
石鐵軍對冷質方的事情也早有耳聞,此次事發,他也心中有數,在來書記辦公會之前,他已經接到了王者風的電話,知道是王者風有意爲之。
書記辦公會一共五人蔘加,範建華、石鐵軍、蘆軍弋和馬囟和省高院院長楊林清。
範建華先是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情況,就說:“同志們,冷質方同志的問題很嚴重,但他畢竟是一個做出過突出貢獻的老同志,而且還不幸身亡,如果再追究他的責任的話,就有點不近人情了。人死爲大嘛……既然郎市市委報了上來,我的意見是,內部處理就可以了,吐出贓款,但要保證幾位身後人的生活,法律不外乎人情,是不是?”
範建華的意見完全是大事化
小小事化了的處理方式,連高高舉起都沒有,就輕輕放下了。
石鐵軍看了蘆軍弋一眼,目光有點複雜。
作爲新的省委班子成立以來的第一次重要的書記辦公室,討論的事情就是郎市的一場意外,多少讓石鐵軍有點感慨。王者風被人搬到郎市,用意就是讓他前去撬動郎市的局勢,王者風還真是不負衆望,不但讓幕後人物滿意,也讓他和許多期望王者風快速成長的人,都比較滿意。
此次王者風有意拿冷質方的事情大做文章,石鐵軍並不是十分清楚冷質方的身上到底有多少東西可以挖掘,但他知道,王者風做事自有分寸,現在就是需要他在省委出力的時候了。
同時,又是一次和範建華的正面過招。
石鐵軍在執政思路上,和範建華有衝突的地方。但因爲新班子成立不久,還不太明顯,但肯定會有矛盾。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何況是省委這樣權力高度集中之地?今天,就是第一次小規模的正面衝突了。
“艾成文同志也向我簡單說了一下情況,提到冷質方同志的四個妻子的問題,影響十分惡劣,在郎市幹部和羣衆當中,產生了無法挽回的影響,雖然冷質方同志已經意外死亡,但人死了,事情卻還在,必須要有一個處理結果出來,給黨員幹部和老百姓一個交待。”石鐵軍先看了蘆軍弋一眼,目光含義複雜,又看了馬囟一眼,心想,今天的書記辦公室,他一個人孤掌難鳴,馬囟肯定是會贊成範建華的提議,而蘆軍弋的立場有點模棱兩可了,似乎因爲和王者風有過一次衝突之後,他的態度就有了微妙的變化。
蘆軍弋還是以前一樣,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他沒理會石鐵軍的目光,眼睛望向了窗外,似乎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說:“這個事情,捂是捂不住了,郎市離京城太近,只要有心人想散播,京城方面肯定會知道。如果驚動了某個中央領導,省委又沒有什麼舉動的話,就太被動了。”
蘆軍弋的話比石鐵軍的話力度更大,含義更多,意思是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想讓中央領導知道,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爲說不定有人會故意散播消息……
範建華就立刻意識到了王者風在京城也有方方面面的關係網,心中就是一跳。他維護冷質方,倒不是有自身利益在內,而是一是出於維護郎市的穩定局面,二是也怕牽連到古向國,因爲有人特意交待要他適當照顧一下古向國。
交待他的人對他有提攜之恩,再加上此人在中央有着舉足輕重的位置,他的話,範建華必須認真聽,而且還要慎重對待
不過蘆軍弋說得也很有道理,範建華就左右爲難,一時拿不定主意。
馬囟也看出了形勢有點對峙的傾向,他也在猶豫該如何開口,以他的立場來說,冷質方事件也該妥善處理才符合省委的利益。但他也知道,冷質方和古向國有交集。另外,傅家雖然也和古向國有過合作,但並非密切的同盟關係,他是否幫着古向國說話,也在兩可之間。
但有一點,古向國和王者風不和,他也看王者風不順眼,幫助古向國就相當於打擊王者風的企圖,他還是願意阻撓王者風的計劃的,不管王者風的計劃是什麼,只要不讓王者風順利完成,就是好事。
只是……馬囟微微猶豫的是,他也知道石鐵軍雖然表面上不怎麼強勢,但爲人極有手腕,當年曾經扳倒了林森,現在他成了一省之長,還是輕易不要得罪他爲好。否則在折江,他也不好開展工作,儘管石鐵軍也管不到組織部。
說實話,馬囟從內心深處有點懼怕石鐵軍的沉穩和深不可測,在他看來,別看範建華是一把手,但未必鎮得住石鐵軍。
遲疑了片刻,馬囟就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我的意見是,要多聽聽楊院長的意見”
省高院院長楊林清列席了會議,基本上沒有太大的發言權,他就一直坐在一邊聆聽。法院系統雖然獨立,但一切都在黨的領導之下,任命程序也是由黨委提名,然後由人大表決通過。
楊林清對於冷質方的爲人,多少了解一些,在推薦冷質方擔任省高院副院長時,他也是持贊成意見。冷質方在他眼中,也說不上有多惡劣,但也沒有多大的好感,他和冷質方之間,就是不算密切的工作關係,省高院提拔冷質方,是因爲冷質方符合了提拔條件,倒也並非是他特意照顧。
他也看出了書記辦公會上的氣氛很微妙,馬囟最後將球踢給他,也是馬囟犯難了。冷質方案件確實棘手,不管是隱瞞還是公開,都有可能會有不可預料的後果。
關鍵是,誰也不想承擔責任,誰也不想萬一在事情鬧大之後,成爲替罪羊。
……在座的幾人,都是在折江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次書記辦公會的決定所產生的深遠影響,給郎市以及折江的局勢,帶來了怎樣的驚心動魄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