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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健愣了一下,問:“爲什麼這麼說”
沈連清說:“我這兩天聽人說,他最近總是在辦公室呆到很晚,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有時候,辦公室裡還有些很怪的聲音發出來。這晚上巡邏的保安都聽到過好幾次了,剛開始以爲是小偷,後來敲門開了,才發現是他,還被他罵了一頓。”
樑健皺了下眉頭,問:“有這種事”沈連清點頭:“應該是真的。這幾天,單位裡傳得沸沸揚揚的,應該不是假的。”
樑健想起剛纔常建憔悴的樣子,加上他從辦公室離開的時候,那一個憤恨的眼神,心裡忽然突突了起來,別該不會是要想不開吧想到這,樑健頓時有些緊張了。他雖然不喜歡他工作當中的一些作風和方式,但畢竟他和他之間沒什麼私人恩怨,更沒什麼深仇大恨。如果因爲他想換掉他,因此而想不開,做了什麼傻事的話,那樑健心裡可是一輩子都愧疚的。
樑健想着,立馬就對沈連清說:“你這兩天幫忙多留意一點。”
沈連清點點頭。等他出去後,樑健坐在那裡細細想了想,意識到自己有些方面,可能還是不夠成熟,對於情緒的掌控並不是那麼的熟練,心裡有些什麼想法,也是直接的說出來了。這一點,可能跟他一直以來的爲人處事的方式有關係。樑健認爲,唯有帶人以真誠才能得到真誠。可是,他忘了,有些話委婉一點不代表就不是真誠了。樑健忽然想起,曾經看過一個視屏,視屏裡曾提到過一句話,一句話也是能殺人的。
很多時候,大多人都會將自己那些鋒利得彷彿要將人戳個千瘡百孔的話當做是真誠。對方如果生氣了,就說一句:我說話直,你別往心裡去。如果對方還往心裡去,那就是對方氣量小。可是,爲什麼對方一定要原諒你的口無遮攔
有些話,樑健明明可以委婉一點。比如之前那一句:“你現在這個工作狀態,我的工作也不放心交給你來做”,明明可以委婉一點,有更多的人情味一點。放心不放心,自己心裡清楚就好,何必說出來。雖然說,常建確實有些錯,可自己畢竟是個領導。領導該有領導的風度和涵養。
或許,很多時候,那種瞬間的反應中,樑健可能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個領導了。雖然不大,但也是一方父母官。看來,這還真是一場修煉啊。說話是一門藝術,這門藝術,樑健也得好好修煉修煉。
接下去的幾天,用夜裡巡邏的那幾個保安的話來說,這常秘書長是越來越奇怪了。機關單位裡,有一點點八卦就會傳得人盡皆知。樑健的秘書長現在變得神經兮兮外加神秘無比,這八卦可大了。樑健每次在樓裡碰到個人,總覺得他們連看他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樑健覺得,或許是應該找常建好好談一下。
會議室出來,樑健和沈連清正往回走。沈連清忽然說道:“書記,常秘書長在後面呢。他這臉色很差,整個人都感覺瘦了一圈了。”
聽沈連清這麼憂心忡忡地語氣,樑健停了下來,轉頭看去,常建低着個頭,身上穿了件深藍色的西裝和西褲。可能是因爲最近瘦了的緣故,這一身西裝穿在他身上,有些不太合身,顯得狼狽和頹廢。
樑健沒動,想等他走近後,叫住他,趁着這機會,跟他聊兩句。誰料,這常建走過來後,恍若沒看到樑健一般,徑直就往樑健他們身前走了過去。後面的幾個人看到了這一幕,紛紛竊竊私語。樑健看了他們一眼,忙驚慌地收了聲音,散了。
沈連清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喊住了常建:“常秘書長,你等等。”常建停了下來,轉頭看向沈連清,臉上透出些厭惡,不耐地問:“有什麼事有事快說。”
不等沈連清回答,樑健走了上去,說道:“很忙嗎不忙的話,我們聊兩句。”
常建看了樑健一眼,然後說道:“書記想跟我聊什麼”
樑健轉頭看了一眼走廊外面,陽光正好,微風徐徐。這段時間,溫度已經下降了很多,這個天氣,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候。樑健說:“去下面走走吧,天氣這麼好,也不能全浪費在辦公室裡,對不對。”
樑健說完,就一個人往前走去。沈連清忙跟了上去。常建盯着樑健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兩三秒鐘後,才一咬牙,跟了過去。
一出樓下的大門,風就迎面吹了過來。外面樹上的樹葉還沒黃,但風中已經有了股秋天的味道了。
樑健深吸了一口氣,那股味道從鼻腔灌入胸腔,微涼,一下子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許多,心裡的那些煩悶也少了一些。
常建跟在身後,一聲不響。樑健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對另一邊的沈連清說:“你先上去吧。萬一有人過來,你就先讓他們坐坐,我跟常秘書長聊一會再上來。”
“好的。那我先上去了。有事的話,我給您打電話。”沈連清說。樑健點點頭。等沈連清走後,樑健看着常建,微微笑着說:“你平時喜歡出去玩嗎比如爬爬山什麼的”邊說着,樑健就邁開腿往右邊的公園裡走了過去。
常建有些不太情願地跟了上來,口中回答:“我不像書記,沒那麼好的身體,頂多就是去釣釣魚。”
樑健說:“釣魚不錯,能夠陶冶情操,修身養性。”
常建在後面沒說話。樑健笑了笑也不在意,兩人走了一段後,樑健問常建:“我聽說,最近你每天晚上都留在單位加班加到很晚。最近工作很多嗎”
常建似乎是愣了一下,旋即回答:“沒有。您不是都不把工作安排給我了嗎我哪來的工作可以忙我只不過是家裡沒人,回去也冷清,就在辦公室多留了一會。”
樑健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家裡人呢我記得你好像是已經結婚有小孩了吧”常建回答:“老家有點事,老婆孩子都回去了。”
“我看你最近心神不寧的,是不是就是因爲老家的事情鬧得”樑健問。其實,這也是明知故問。但,明知故問也要問。常建靜默了兩秒後,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樑健看在眼裡,笑了一下,而後平靜地說道:“常建啊,你心裡是不是對我有很大的埋怨啊”
常建有些意外地看了樑健一眼,然後低下頭,藏起了自己眼睛裡的情緒,語帶譏諷地回答:“您是書記,我怎麼敢對您有埋怨”
樑健笑了笑,說:“其實,你對我有埋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呢,也不是個喜歡遮遮掩掩的人。確實,對你的有些工作方式我是不贊同的。我呢,也不瞞你。省裡那邊,已經在物色新的秘書長人選”聽到這裡,常建的臉色已經是很難看,似乎馬上就要跳起來,與樑健理論一番。樑健立馬就轉換話鋒,說道:“不過,你放心。我呢只是跟上面說,你呢也在這個位置上做了好幾年了,論資歷也是該動一動了。我跟你呢,也沒什麼私人恩怨,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工作上那麼點事。你說,對不對”
常建的臉色好了一些。但,眼底還是有氣憤的。樑健看在眼裡,心裡還是稍微鬆了鬆。有氣憤是能夠理解的。但只要不鑽牛角尖,他要生他氣就生吧。
“其實,我也知道梁書記,您是個好官。但有些時候,您也要體諒一下我們這些沒背景的小嘍嘍。我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實在不容易。當年,錢市長也對我有過提攜。所以,他偶爾有些不出格的要求,我也沒辦法拒絕。何況,您說,當初那個會議,這閆國強和衛明來了就來了吧,能有啥影響。就憑他們兩個,根本就不能左右會議的結果的。”常建似乎是被樑健的那番話打開了心扉,一下子說了很多。
他提到那次會議,樑健心底不免又升起些怒氣。但轉眼就被樑健壓了下去。確實,從常建的角度去看,或許真的沒什麼。就像他說得,閆國強和衛明來了又能怎麼樣以他們的級別,根本不能左右什麼
但,規矩就是規矩。雖然,樑健並不是墨守成規的人,但這其中,不止是規矩這麼簡單。樑健嘆了一聲,說道:“確實,你能走到今天不容易。這一點,我能理解。”
“不,你理解不了。”樑健還沒說完就被常建打斷,他情緒明顯激動了起來,目光盯着樑健,臉上漲着紅色,脖子裡有青筋梗起:“像你這樣,背後有省書記撐腰,還有個中央紀委的老岳父,你怕什麼呀你們的人生,以後就是一條莊康大道。而我呢,每天都是忐忐忑忑,生怕得罪了你,又怕得罪了錢市長,過得無比得小心。可是到頭來呢,我得到了什麼。還不是被你給炒了。你說,你跟上面說我在這個位置上時間長了,該動動了。這話,誰聽了會信,誰不知道,你還不是因爲對我不滿意所以纔想把我給換了你不滿意,省裡那些人爲了討好你,討好那個張強,討好你那個岳父大人,他們會給我一個好位置不把我擼掉一級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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