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海說,這幅“鄭板橋的墨竹”是仿的,應當是民國時期的高手所仿,但畢竟是贗品。風格倒還有點像,風骨卻差了許多。
“揚州八怪”裡的鄭板橋畫竹子的時候,有一點多數人都看不出來的地方,那就是,它的起筆是在竹子的頂部,是先有竹子頂,然後向根步畫,接着才畫葉子,這就是爲什麼揚州八怪讓人稱奇的地方,特立獨行啊。
而這畫卻是和普通人一樣,起筆是在竹子的根步,和鄭板橋的不一樣。
杜天堂聽得一愣一愣的,他點着頭說,怪,還真怪。原來鄭板橋畫竹子是倒着畫的,這,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李大海笑了笑接着說,第二就是端硯磨出來的墨汁顏色濃郁,是其他地方的硯臺比不了的。我在故宮見過康熙用端硯批閱的奏章,和這畫的墨色完全一樣,也就是說這畫是用端硯的墨畫出來的。但是鄭板橋一生拮据,從來沒有用端硯作過畫。所以,這畫是別人仿製的。
聽了李大海的話,杜天堂佩服得五體投地。他敬佩地說,李書記,你一眼看出了起筆上的疑點,甚至連這一幅畫是用的什麼墨汁都考證出來,簡直就是火眼金睛啊!
李大海微微一笑說,主要是我比較喜愛鄭板橋所畫的竹子,也比較欣賞鄭板橋的人格。他的爲人和作畫,都值得我們這些當領導的去學習。他的一首《竹石》就曾是我的座右銘。“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杜天堂說,就是,就是,咬定青山不放鬆,李書記講得好啊!我們這些公僕,那就是要有咬定青山不放鬆的韌勁。
李大海笑着說,這不是我說的,是人家鄭板橋講的。
杜天堂說,一樣的,一樣的。反正我是從李書記你的口裡聽到的。
李大海擺了擺手繼續說,這一幅雖然是仿品,但屬於高仿品,也有一些年頭,還是具有一定的收藏價值的。
杜天堂對書畫毫無研究,也沒有一絲興趣,但同着李大海的面,也極力裝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樣子。並不時地問這問那,還不斷地對李大海讚不絕口。
談罷鄭板橋,李大海就把頭埋在了宋徽宋的那幅字中。
杜天堂說,這幅字,有的地方已經破了,筆道又這麼細,看着不像是皇帝寫的。沒有那個氣魄啊!
李大海仍在細細地品味着,似乎是在喃喃自語。筆道細,你算是說到點子上了,這正是宋徽宗的代表字體,瘦金體啊!這幅字雖然缺了幾個字,但仍可以看出是宋徽宗所作的那首《燕山亭》。
裁剪冰綃,打疊數重,冷淡燕脂勻注。
新樣靚妝,豔溢香融,羞殺蕊珠宮女。
易得凋零,更多少、無情風雨。
愁苦。閒院落淒涼,幾番春暮。
杜天堂說,宋徽宗這個人我知道,《水滸傳》上有他,《岳家將》上也有他,是個無能、亡國的皇帝。
李大海感嘆道,宋徽宗這個人的一生可以說是嚴重錯位,他在位25年,重用蔡京、童貫、高俅等奸臣主持朝政,窮奢極侈,荒淫無度。金軍南下攻宋時,他傳位欽宗,自稱太上皇。不久他就與欽宗一同被金兵俘擄。後被押往北邊囚禁,死於五國城。
其治國無能,但藝術才能頗高。書法稱“瘦金體”,傳世畫作有《芙蓉錦雞》、《池塘晚秋》等,並能詩詞。他確實是中國曆代帝王中,藝術天分最高的皇帝。如果沒有坐上皇帝寶座的話,他可能會成爲中國歷史上一個相當偉大的藝術家。至少在中國書法史和美術史上,他都會享有無可爭辯的崇高地位。那說不定就是又一個偉大的文學家、藝術家了。
杜天堂問,李書記,你是說,這筆道又細又長的,還有來頭,叫什麼瘦金體?
李大海說,正是,瘦金體就是宋徽宗創造的。
李大海又說,你來看,這瘦金書蒼勁有力,字體棱角突出,不愧爲瘦硬之書。瘦金書的橫畫較長,豎筆也甚少迴旋,中截細若遊絲,收筆重頓,側鋒非常明顯,長撇起筆往往有個彎頭,在他的筆畫中極少的運用傳統筆法中的蠶頭雁尾,卻把運筆的步驟展露無疑。書寫過程中還不可輕視速度的變化,瘦金書的書寫宜快不宜慢,宜小不宜大,其筋骨般的筆畫一氣呵成,由於它“瘦不剩肉,拋筋露骨,”所以字寫大就顯得單薄了。
瘦金體的運筆飄忽快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轉折處可明顯見到藏鋒,露鋒等運轉提頓的痕跡,是一風格相當獨特的字體,今日的仿宋體,亦是從此中脫出。此書體以形象論,本應爲“瘦筋體”,以“金”易“筋”,是對御書的尊重。
見杜天堂聽得津津有味,李大海就接着說,宋徽宗酷愛藝術,在位時將畫家的地位提到在中國歷史上最高的位置,成立翰林書畫院,即當時的宮廷畫院。以畫作爲科舉升官的一種考試方法,每年以詩詞做題目曾刺激出許多新的創意佳話。
如題目爲“山中藏古寺”,許多人畫深山寺院飛檐,但得第一名的沒有畫任何房屋,只畫了一個和尚在山溪挑水;另題爲“踏花歸去馬蹄香”,得第一名的沒有畫任何花卉,只畫了一人騎馬,有蝴蝶飛繞馬蹄間,凡此
等等。這些都極大地刺激了中國畫意境的發展。
他對自然觀察入微,曾寫到:“孔雀登高,必先舉左腿”等有關繪畫的理論文章。廣泛蒐集歷代文物,令下屬編輯《宣和書譜》、《宣和畫譜》、《宣和博古錄》等著名美術史書籍。對研究美術史有相當大的貢獻。
趙佶還喜愛在自己喜歡的書畫上題詩作跋,後人把這種畫叫“御題畫”。由於許多畫上並沒有留下作者的名字,他本人又擅長繪畫。對鑑別這些畫是否是趙佶的作品有不小的難度。有一觀點確定他的真跡有《詩帖》《柳鴨圖》《池塘晚秋圖》《竹禽圖》《四禽圖》等,而《芙蓉錦雞圖》《臘梅山禽圖》是御題畫。
宋徽宗在其創作的書畫上使用一個類似拉長了的“天”字的花押,據說象徵“天下一人”。這也是中國歷史上最出名的花押。
徽宗皇帝與書法家交往的故事,爲歷代文人騷客津津樂道。比如,他與大書法家米芾的交往就很有意思。
米芾與徽宗一樣酷愛石頭,曾經在一塊怪石面前納頭便拜,尊稱此石爲兄,人稱“米癲”,就是米瘋子的意思。
有一次,徽宗令人在瑤林殿張掛兩丈長的畫絹,擺上極珍貴的筆硯墨鎮紙等,召米芾寫字。米芾上躥下跳、筆走龍蛇,並大呼:“奇絕陛下!”皇帝一高興,把所有眼前寶物全部賞賜給了米芾。
有一次在崇政殿奏事,米芾手執書札,皇帝讓他放在椅子上,他大叫:“皇帝叫內侍,要唾壺!”也不知是要皇帝用,還是自己用。
大約是一種抗議自己受了慢待的意思。管宮廷風紀的官兒要治他的不尊之罪,皇帝制止說:“對俊逸之士,不要用禮法拘束他。”
米芾曾經爲皇帝書寫過屏風,幾天後,皇帝派宦官賞賜給他白銀十八笏,十八笏爲九百,當時的人們以九百爲傻,和我們今天罵人二百五是一個意思。米芾興高采烈地對來者說:“知臣莫若君。皇帝真瞭解我。”皇帝聽說後,大笑。
某宮修完後,徽宗命米芾去寫字,當時米芾已經身兼書畫兩學博士,相當於中央書院和中央畫院兩院的院級領導。他用完皇帝御用的一塊珍貴硯臺後,一本正經地說:“這塊硯臺被臣濡染過,已經不堪再讓皇帝使用了。”
宋徽宗放聲大笑,將硯臺賞了他。他怕皇帝反悔,抱着硯臺就跑,結果弄得滿身墨汁淋漓。
杜天堂聽了,還有這麼多說道,太有意思了。
杜天堂心想,看來,今天晚上這兩件東西是拿對了。你看李大海那個投入勁兒,正像是一隻即將捕獲老鼠的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