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柴只是感覺着自己呆了一呆,旁人卻覺得他愣了有好幾分鐘,只是生逢鉅變,大家都尚且自顧不暇,腦子都不夠用了,又沒個領頭的,也不知該怎麼辦,最後還是邱奇的老婆,抹乾了眼淚上來說:“費縣長,你是領導,又是專家,你若是發愣,別人就更沒法了。《》 ..”
費柴這才清醒了,也顧不上罵自己失態,先打開救生箱,取出一瓶水遞給邱奇的老婆,讓她喝上幾口,不爲解渴,只爲穩定心神,然後又取出一把摺疊鍬來說:“咱們幹吧。”兩人一起走向了瓦礫堆。
又過了不多時,沈浩彷佛恢復了神智,先走到救生箱那兒,跟喝酒似的把邱奇老婆喝剩的那杯水先喝了,然後把瓶子往地下狠狠一摔!然後也開始刨那堆瓦礫,可畢竟一個人勢單力孤,費柴和邱奇老婆少不得給他幫忙搬走一些較大的殘樑斷壁,而他有時也施以回報,就這樣,逐漸的,整個小區的人都不自覺的開始相互協作起來,費柴因爲救援經驗豐富,自然而然地成了這些人的領袖,沈浩也做了兩大貢獻,因爲這篇小區雖然交工,但是物管還算是他的手下,雖然因爲地震造成了一些傷亡,又逃走了幾個,但畢竟是一支隊伍,而且家人大多不在本地,雖然也擔着心,卻暫時沒什麼後顧之憂,沈浩把他們分成兩組,一組幫着大家從廢墟里解救人員,另一組負責照顧傷員和從小區的小超市裡挖取飲水和食物,做合理調配,社區衛生所的人也行動起來,一些輕傷員得到了及時的救治,但是重傷員又死了兩個,手機打不通,座機時斷時續,派去醫院的人回來說:“醫院那邊也糟的很慘,有點空地裡都擺上了傷員,就算有送過去也未必輪的上救。”
費柴說:“那也強過在這兒等死,我們這兒藥品只能治感冒。”當下又組織人,由衛生所的人把關,把重傷號往醫院送,好在這裡是高尚住宅區,車輛倒是不缺的。
正說着話,忽然聽見廢墟上有人喊道:“底下有人吹哨子,這邊又有活的!”
沈浩一看,正式自己家方向,喊了一聲‘媽!我媽有哨子!’就奔了過去,撲在廢墟上貼着耳朵往地下聽,然後又跳起來喊道:“過來幾個兄弟幫忙啊,我媽還活着呢。”
旁邊有人小聲說:“費縣長說搶救原則是先青壯後老弱……”
沈浩神智已經清醒,當然知道這個原則的正確,但他依舊放不下,擡頭看見費柴也正走過來,就帶着懇求的口氣說:“我媽還活着呢……她吹的哨子還是你送的……我一家人都在底下啦。”
費柴嘆了一聲,只說了一句:“大家都有家人啊,我一家人也在下頭。”說着扭過頭走了。
費柴參加過多次救援工作,知道是什麼樣的方法救援效率更高,但是這種高效率是相對整個救援場所所說的,因此有效的方法會時不時的被親情所代替,當聽到親人們從廢墟下傳來的呼救聲時,即便是鐵石心腸又怎能不動容?即便是費柴,在這種情況下,也會喪失一些原則的。不過即便如此,畢竟這個小區有了費柴、沈浩和邱奇老婆這樣的領頭人,在周邊幾個小區裡還算是營救次序最好的,死者能夠得以平整擺放,傷員能夠得到救治,而且還有少量的飲水食品供應。
在忙碌中,天不知不覺的亮了,街道上開始有警車、救護車和工程救護車開過,但是救援還沒有到,官方也未能組織起大型的救援活動,這到不能全怪他們,因爲他們自己也損失慘重。
費柴此時最擔心的是自己家人,但他還是硬着心腸中斷了幾次對家人的營救,因爲小區裡有幾戶人家更有希望,也更容易救助,事實證明這個策略是正確的,費柴親手救出了七個人,其中有五個只受了輕傷,只是受的驚嚇不輕,但稍事休息包紮後就又投入了救援,爲救援工作增添了力量。但是邱奇的老婆一直在費柴家的廢墟上忙碌着,除了偶爾停下喝一兩口水之外,把所有的力氣和精力都耗在了這堆廢墟上。可是除了無線電裡有時還傳來常珊珊的哭聲外,費柴一家人連點聲音都沒有。有那麼幾個時候,邱奇的老婆幾乎絕望了,連沈浩垂垂老矣的老孃都知道吹哨子呼救,爲什麼費柴的家人一點聲音都沒有?她扭頭看着費柴在小區裡忙碌的身影,她不敢想下去了。
終於又忙過了一段,費柴回到自家的廢墟上,對邱奇老婆說:“你休息下吧,我來。”說着就去拿她手裡的摺疊鍬。
邱奇老婆不讓他拿,說:“一起吧,有些橫樑太重,你一個人擡不動……”
這一晚費柴經歷了太多的悲傷與感動,遠的不說,邱奇的老婆才經歷了喪夫之痛,卻在這裡不停的幫助他,怎能不叫人感動?但此時任何感謝的話似乎都是多餘了,只有一種默契,一種攜手共同戰勝災難的默契。
兩人正幹着,忽然聽得旁邊一陣歡呼聲,原來沈浩帶人挖了一個洞,已經能看見他老孃的頭了,急得他忙伸手進去拽,費柴見狀忙大喊一聲:“先別拉人!”可惜晚了一點,不知道沈浩又碰到了什麼東西,剛挖開的洞口又坍塌了下去,只聽得老太太一聲慘叫,再也沒了聲音,多虧了旁邊有人手快,拽着沈浩的腳把他拖了出來,不然他也得給埋進去。
“娘啊!”沈浩連喚了幾聲,都再也聽不到老太太的迴音,頓感絕望,撲倒塵埃,再度放聲大哭起來。
“都跟你說不能亂拖亂拽了……”費柴喃喃自語。
有了沈浩的教訓,當大家發現或者聽見還有人倖存時,就會過來找費柴過去看現場,由他執導現場救援,果然快速安全了很多,於是作爲回報,也常有人到費柴家的廢墟上幫忙,到上午十點多的時候,邱奇的老婆大聲喊道:“費縣長快過來,你兒子還活着,楊陽也活着!”
費柴此時正幫一家人刨人呢,聽到這喊聲,一時居然愣住了,總覺得自己暈乎乎好像出了幻聽,這家人也是個仗義的,忙說:“費縣長,你趕緊過去看看吧,我們這邊也差不多了。”
費柴這才如夢方醒般飛奔回來,趴在一個縫隙旁大喊道:“兒子!楊陽!你們受傷了沒有啊。”
小米聽到爸爸的聲音,原本還穩着呢,這下大哭起來說:“爸爸,快來救我啊,姐姐抱着我呢,她流血了!”
費柴又連喊了幾聲楊陽,卻聽見一個宛若天籟,卻又有些虛弱的女生聲音說:“爸……爸……我……沒事……”
費柴的眼淚頓時下來了,雖然生逢大劫,可是楊陽……楊陽居然可以開口說話了,於是又問:“媽媽呢?你們媽媽呢?”
小米哭道:“媽媽,媽媽死了,開始還有聲音,現在沒聲音了……”
……尤倩死了?費柴聽聞,頓時眼前一黑……我他媽的還是搞地震預測的呢,自己老婆都沒保住啊,然後腦子裡就跟過電影一樣,尤倩的音容笑貌,美瞳雪肌,在腦子裡直閃。就這麼沒了?就這麼沒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直到小米的哭聲又把他拉回到現實,他先跟小米和楊陽說:“你們待在原地,一動也不要動,別急,爸爸馬上就來救你們,還有媽媽。”然後他退後幾步,一手揉着太陽穴,對自己不停的說:“穩住!穩住!他們全指望你了,全指望你了。”邊說邊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手扶胸口總算安定了點心神,然後等着眼睛把那片廢墟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幾遍,然後對邱奇老婆說:“你們看好了,那裡,那裡,還有那裡,先不要動,想幫我搬開那邊那塊……對對,就是那塊斷牆,但注意旁邊那塊露鋼筋的地方不要踩,下面可能是空的……”
都安排好了,接過一個鄰居手上的撬棍,又走上了廢墟。
如此斷斷續續,小心翼翼的挖到快中午了,總算是把蓋在最上層的碎磚瓦清理乾淨,尋出這一對姐弟來,原來這姐弟按着費柴教的,雖然來不及躲進避難屋,卻在地震發生時眼明手快地找到一個‘三角地帶’,楊陽又死命地抱了小米,所以小米除了受了點驚嚇之外,一點傷都沒有受,倒是楊陽看上去很嚇人,背部有擦傷,腦袋上有一個洞,流了半臉的血,但費柴仔細看時,只是表面皮肉受傷,顱骨並未受損,只是被砸傷的那一小塊地方,估計是再也長不出頭髮了,其他並無大礙。
但是通過救出兩個孩子的那個洞,費柴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和死亡的味道,心中暗叫不妙,果然就在離此不遠處,費柴發現了尤倩,她的後半身從腰部被一根橫樑砸斷了,因此面度蒼白而扭曲,費柴差點就沒控制住哭出來,可就在這時,避難屋裡的常珊珊聽見了外頭的動靜,不顧一切的用力拍門喊叫呼救起來,震的原本掘開的地方灰塵碎石撲啦啦直往下掉,費柴怕引起二次坍塌,只得撤了出來,只對尤倩說:“倩倩你再等等,一會兒老公就來帶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