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張宏吃驚的模樣,向天亮儘量讓自己臉上波瀾不驚,但心裡卻樂開了,翻江倒海的樂,恨不得馬上找個無人處大笑一場。
張宏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乘着點第二次點菸,立即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向天亮故作不安的站了起來。
“天亮同志,你站起來幹什麼,給我坐下。”
應了聲是,向天亮的大半個屁股又挨回到沙發上。
張宏微微頜首,“你剛纔說了什麼。”
向天亮:“張書記,我是說,那個三縣區綜合市場附近,我們濱海縣境內的山地荒地的使用權,不在我們縣政府手裡。”
張宏:“在誰手裡。”
向天亮:“老百姓手裡。”
張宏:“縣屬的土地使用權,怎麼會到老百姓的手裡。”
向天亮:“承包出去的。”
張宏:“是什麼時候的事。”
向天亮:“這個我不大清楚。”
張宏:“有多少承包出去了。”
向天亮:“不知道。”
張宏:“你是分管農業和土地的副縣長,不會一問三不知吧。”
向天亮:“張書記,你可能不知道,從四月份到七月份,我因故沒在自己的崗位上。”
張宏:“噢……你的事我知道一點,你繼續說。”
向天亮:“事情是這樣的,昨天下午,我來市裡之前,我們縣土管局的汪延峰局長把我搓住了。”
張宏:“他爲什麼攔住你。”
向天亮:“他說我不要來市裡,來了也沒用,那三縣區綜合市場附近的荒山荒地,早就租出去了。”
張宏:“他說租給了誰。”
向天亮:“他說租給了原來的一些漁民,和一些退伍軍人。”
張宏:“你沒問他,爲什麼沒報告縣政府領導嗎。”
向天亮:“我問了,他說這是縣裡的規定,承包山地不超過三十畝的,無須報告縣政府,土管局就有權簽字。”
張宏:“等一下,你們縣的農林局不管這事嗎。”
向天亮:“張書記,我們縣的情況特殊,西部那些荒山荒地,統一歸土管局管理。”
張宏:“這個政策是什麼時訂的。”
向天亮:“這個……具體時間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有這個政策,我們縣政府每年也會給土管局下達任務,要求每年完成一個具體的指標。”
張宏:“可是,你們陳樂天縣長沒說起過啊。”
向天亮:“陳縣長沒說,這……這不會吧。”
張宏:“是這樣,他沒說過,三縣區綜合市場附近的山地荒地已經承包出去了。”
向天亮:“噢……這個是我的責任,我要向領導檢討。”
張宏:“先別忙着檢討,說說是怎麼回事。”
向天亮:“我昨天就當場批評了汪延峰,問他爲什麼不及時報告。”
張宏:“他怎麼說。”
向天亮:“他說你這個分管副縣長被追得屁滾尿流,我找誰報告去。”
張宏:“不是還有縣長和常務副縣長嗎。”
向天亮:“當時我們的常務副縣長姜建文已經進去了,而陳縣長他……汪延峰說,陳縣長說不用報告。”
張宏:“亂彈琴。”
向天亮:“我也不相信,陳縣長怎麼可能不關心呢,可汪延峰說,年中的時候縣政府召開縣長辦公會議,陳縣長嫌土地承包工作的進度太慢,就當場發了脾氣,要土管局在完成任務後再來報告,所以,汪延峰就一直沒有彙報。”
張宏:“這個汪延峰,有點不像話嘛。”
向天亮:“我也批評他了,可他說,向副縣長,說話要講良心,你官復原職以後,我不但向你彙報了,而且還把土地承包協議的副本送到了你那裡,是你自己天天往鄉下跑,把這事給忘了。”
張宏:“他真的報告你了。”
向天亮:“我一檢查,果然我的文件架上放着一堆協議……張書記,這是我的失誤,我要檢討,作深刻的檢討。”
張宏:“事情已經發生了,檢討有什麼用,重要的是解決問題。”
向天亮:“請張書記指示。”
張宏:“我能有什麼指示,我們幫你們拉來一家大企業,人家幫你們開發五千畝荒山荒地,你們倒好,不聲不響的,已經把地承包出去了,一個女兒許兩個老倉,公,被動啊。”
向天亮:“……”
……張宏站起身來,在辦公室裡來回踱了起來。
向天亮不敢坐着,也陪着起了身。
擺了擺手,張宏示意向天亮坐下,自己走到門邊,拉開了辦公室的門,“國英,你打個電話給濱海縣的陳樂天縣長,我知道他還沒回去,叫他馬上到我這裡來。”
接着,張宏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邊拿起了電話。
“姚市長嗎,我張宏啊……你現在有空嗎,濱海縣的向天亮在我這裡……嗯,嗯……現在有個情況,我想請你過來聽一聽……好,好,麻煩你了。”
市長姚新民很快就過來了。
向天亮急忙站了起來,“姚市長,您好。”
“嗯。”姚新民親切的點了點頭,“天亮,今天長得很精神嘛。”
今天長得很精神,這話是什麼意思,向天亮有點摸不着頭腦了。
不過,姚新民的到來,讓向天亮心裡更有底了,不但因爲姚新民對三縣區綜合市場項目不太看好,更因爲他是黃省長的人,而革省長是省委書記李文瑞心目中的接班人。
張宏道:“天亮同志,把你剛纔說的,跟姚市長再說一遍。”
於是,向天亮又說了一遍。
姚新民只聽不說,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看不出他到底有什麼想法。
直到向天亮說完,姚新民纔不鹹不淡的說了五個字。
“這事麻煩了。”
雖然只有五個字,但在向天亮聽來,猶如天籟之音,因爲這五個字,其實代表了姚新民的態度,別人也許不懂,但向天亮心裡跟明鏡似的。
而陳樂天進來後,向天亮心裡更有底了。
作繭自縛,今天向天亮要把陳樂天當初編的套子,套到陳樂天自己的身上去。
當然,在張宏的示意下,向天亮又費了一番口舌,把故事又重複了一遍。
陳樂天整個人都傻住了。
因爲陳樂天至今還記得,自己當初發脾氣的時候,確實說過,沒有完成全年三千畝荒山荒地的承包任務,不要汪延峰前來彙報。
張宏皺着眉頭,明顯的不高興。
倒是姚新民很淡定,臉上一直掛着淡淡的笑意。
陳樂天終於看着向天亮問,“天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縣長,這你得問老汪,我也是昨天下午才知道啊。”
向天亮苦笑着,一臉的委屈和無辜。
陳樂天拿出手機,很快把電話撥到了汪延峰那裡。
“汪延峰,你搞的什麼名堂啊。”
沒想到,電話那頭的汪延峰,脾氣比陳樂天還大。
“陳樂天,你會不會說話啊。”
陳樂天很是尷尬,因爲他摁開了免聽鍵,汪延峰的大嗓門,辦公室裡的其他三位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老汪,我是問你荒山荒地承包的事。”
陳樂天不得不客氣一點,汪延峰曾是他的領導,他確實沒有發脾氣資格。
汪延峰嚷道:“怎麼着,沒有完成任務你要罵娘,我完成任務了你也要罵娘,陳樂天,你是不是吃了槍藥了。”
“老汪,老汪,你別發火嘛。”陳樂天急忙解釋道,“情況你都知道了吧,你把荒山荒地承包出去了,市裡現在又把荒山荒地租給了一家大企業,你說這事該怎麼辦。”
“你問我嗎,這事好辦,等我當了市長市委書記,我再告訴你解決辦法。”
陳樂天聽得哭笑不得,他不敢再與汪延峰說話了,這老傢伙是犟驢的爹,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的。
“老汪,我只問兩個問題,一,那些承包荒山荒地的,主要是些什麼人。”
“這個你得去問警備區的方司令了,大部分人都是他幫忙找的,應該是濱海縣的退伍軍人吧。”
“第二個問量,現在一共有多少人承包了多少畝荒山荒地。”
“不多不多,兩百人還不到,承包出去的荒山荒地,大概有五千畝左右。”
電話結束了,陳樂天的心裡也涼了,他本來想借機靠上張宏書記,現在看來是無望了。
姚新民微微一笑,“張書記,我看這事是不是可以這樣,先讓樂天同志和天亮同志回去,咱們坐下來再慢慢的商量。”
張宏看着陳樂天,“陳縣長,你回去查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樂天欠欠腰表態,“請書記放心,我馬上回去調查。”
嗯了一聲,張宏擺了擺手。
陳樂天如逢大赦,跟着向天亮急急忙忙的退出。
向天亮心情大好,腳步飛快,急得陳樂天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來拽住了他。
“哎,是不是你搗的鬼。”
“陳縣長,我膽小,你可別嚇我啊。”
“哼,除了你,沒人幹得出這種事來。”
“我問心無愧,隨便你怎麼說都行。”
陳樂天又哼了一聲,“向天亮,這事沒個完,我會調查清楚的。”
望着陳樂天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向天亮不屑的撇了撇嘴,就你那幾斤幾兩,還能查出個屁來啊。
離開市委大院,向天亮的心思就不在那個三縣區綜合市場項目上了。
因爲今晚還有一件大事,“七仙女”們要在清河大酒店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