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到了院子裡,正要出門,卻看到一位老者,童顏鶴髮,一身白衫,長鬚飄飄,正佇立於花壇前。
“爺爺。”向天亮趕緊上前,攙住老者的胳膊,親熱地喊了一聲。
這位老者,正是向天亮的爺爺向振天。
向振天唔了一聲,摸了摸向天亮的頭,臉上淡淡的一笑。
“你怎麼回來了?”
向振天特別囑咐過向天亮,上班以後要安心工作,儘量少往家裡跑,以免家受家裡雜七雜八的事情牽絆。
向天亮急忙陪起了笑臉。
“瞧您老說的,我爸和六叔被抓,我這當兒子侄子的不回來,說得過去嗎?”
“哼,你六叔他是活該。”
“嘿嘿,還有我爸呢?”
“他也是活該。”
“爺爺,您這話就不對了吧?”
“哼,誰讓他多管閒事的,老老實實的種他的菜養他的豬,警察能找上他嗎?”
向振天是一臉的不高興。
仔細一琢磨,這話也有幾分道理,向天亮心道,老爸一輩子不管事,向家有啥事,也用不着他去出頭,這回倒好,一出頭就進去了。
向天亮朝西廂房瞄了一眼,“爺爺,看您這麼不高興,奶奶一定不在家吧?”
“臭小子,你少跟我提那老巫婆。”
向天亮心裡不禁莞爾,要是奶奶在家,兩個兒子被抓,早就哭天喊地了。
爺爺和奶奶可謂是一對歡喜冤家,兩人吵了一輩子,至今勝負未分呢。
一個是練武的,修爲高厚,德高望重,平時卻喜歡清靜,如禪打坐,一個是講靈姑的,呼風喚雨,鬼神爲友,三天兩頭的出門,一雙小腳,走遍了清河七縣三區,在一起時,見面就吵,吵過後反而相處更好。
事業上,二老也是你追我趕,不分上下,你收了多少徒弟,我就收多少乾兒子幹閨女,你七十大壽擺了三十二桌,我七十壽誕時,非擺個三十三桌不可。
總的來說,還是奶奶贏的時候多啊。
向天亮心道,向家人這種“妻管嚴”的毛病,一定是爺爺遺傳下來的吧。
“爺爺啊,您老人家別板着臉好嗎,我這次回來得急,沒給您捎東西,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您爲這個生氣呢。”
向振天終於微微的笑了。
“去吧,門外有人等你呢……想個辦法,先把你爸給弄出來。”
向天亮來到院子門外,果然看到一個人,胖乎乎的,正背對着他,坐在臺階上,一手饅頭一手豆漿的享受着。
“哎,木勺。”向天亮上前,衝着那人輕輕的踢了一腳。
“向哥,我就知道你回來了。”
木勺的本名叫李子杓,向天亮的初中同學,現在是晉川鎮政府的土地管理員。
向天亮幾乎沒叫過李子杓這個真名字,因爲木勺這個外號是他起的,語文老師還表揚他很有創意。
由於長得又矮又壯,木勺還有個外號叫土豆,不知道是誰先喊出來的,這有點污衊好朋友形象之嫌,向天亮可從來沒有叫過。
向天亮好奇的問道:“都到家門口了,怎麼不進來啊?”
“嘿嘿,我去過你們家少說也有十幾次了,你家的規矩我還記得呢,拿着吃的東西到處走,會被你爺爺罵的。”
向天亮啞然失笑,一屁股坐到臺階上,奪過李子杓手中的半個饅頭就往嘴裡塞。
“木勺,這回兄弟家有難,就靠……就靠你們幫忙出力了。”
李子杓道:“說啥話呢,向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爸就是我爸。”
初中三年,個子矮小長相一般的李子杓,沒少受人欺負,全校最會打架的向天亮,總是第一個衝出來爲他報仇,這種“戰鬥”友誼,堪比鐵打不爛。
“先說說,你是怎麼混進鎮政府的?”向天亮笑着問道,他記得,李木杓家是做豆腐的,他高中只讀了一年,就跟着父親出門做豆腐生意去了的。
李子杓習慣的摸了摸摸後腦勺,笑着說道:“要說起來,還是我運氣好唄,我大伯是村支書,去年鎮裡招聘合同制幹部,給了我大伯一個名額,可我大伯沒兒沒女啊,又捨不得給別人,不要了更沒面子,就在我們這些侄子輩裡挑一個,你猜怎麼着,七八個人裡,居然只有我一個人讀過高中,嘿嘿,就這麼着,一個電話把我從千里之外叫了回來,我還沒弄明白咋回事呢,就搖身一變成了幹部了。”
向天亮聽得也笑了起來,“他媽的,你沒有高中文憑啊,一定是走了旁門左道了吧?”
“嘿嘿,花了三千元,找學校補了一張文憑而已。”
“我說麼,現在沒高中以上文憑,是進不了政府衙門的。”
“嘿嘿,有錢能使鬼推磨嘛。”
向天亮樂道:“照你這麼說,我姐夫想批點廠房擴大再生產,也要花錢鋪路嘍。”心裡說道,就你小子的那點德性,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扔出去三千,怕是早收回來三萬了。
“反正,反正就這麼回事。”李木杓隨口應道。
“我呸,你小子也敢收?”
“不敢不敢,向哥,我敢收咱姐夫的錢嗎?”李木杓急忙搖着手道,“自己人嘛,友情爲重,友情爲重。”
“我姐夫的事,就交給你小子運作了,你鋪路他掏錢,總的一個原則是多快好省,不花錢是辦不成事的,但要儘量做到花小錢辦大事。”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李子杓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向天亮收起了笑容,“那你說說,我爸和我六叔的事怎麼解決?”
撓了撓後腦勺,李子杓爲難地說道:“向哥,這事我還真幫不上多大的忙,我是個合同制的,還盼着領導開恩給我轉正呢,現在書記鎮長兩邊鬥得厲害,我是不敢摻和的,要是稍微有點偏,我可就完蛋了。”
向天亮默然,這小子,混了一年半的機關,比以前聰明多了,想自己,比別人,他當然理解好朋友的難處。
李子杓湊過來,小聲說道:“向哥,你不是很有主意嗎,我看這事呀,你得使個法子制住陳鎮長,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他媽的,我還不認識人家呢,拿什麼制他?”向天亮罵道。
“找一個人,他很瞭解陳鎮長。”李子杓眨着小眼。
“快說,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