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出招了。
誰也不知道,向天亮這幾天神神道道的,究竟在幹些什麼。
接連幾天,他都起得很早,跑到路邊攤上買兩個饅頭兩根油條,另一隻手拿着瓶裝的熱豆漿,然後來到建設局的辦公大樓前,蹲在臺階上,一邊嚥着饅頭油條,一辦傻傻的發呆。
上班時間是八點半,向天亮天天都提前來,直到八點半到了,才慢悠悠的起身進樓。
“小向,蹲在那裡撿錢呀?”有人打趣道。
“喲,向主任幾時當起門衛來了。”
“向主任,你是曬太陽呢,還是在找螞蟻?”
“哈哈,春天到了,咱小向也思春了吧?”
“天亮,我們規劃室小妹妹多喲,要不要大姐給你挑一個。”
“……”
大家一邊邁步進樓,一邊紛紛對着向天亮玩笑,雖然平時來往不多,但向天亮人緣不錯,因爲國慶節機關運動會上,他是常勝將軍,讓大家都記住了這位辦公室的年輕人。
陳大寶推着自行車過來,衝着向天亮樂,“天亮,你等啥呀。”
“去去,一邊待着去。”向天亮板着臉,少有的認真和嚴肅。
他將喝光了的豆漿瓶扔進垃圾桶裡,雙手抱在胸前,左右前後的瞧起來。
市建設局辦公大樓的位置,正是清河市最著名的“五角場”,所謂五角場,其實就是五條大街的交匯點,街中央有一個圓形大花壇,站在花壇上了望四周,可五條大街一目瞭然。
三月的清河,早就有了春天的氣息,上午的陽光,照得空氣不冷不熱,花壇裡的花花草草,早已早始了春天的彩裝。
市建設局辦公大樓坐西朝東,正對着的是海濤路的終點,海濤路的起點正是清河海運碼頭,是清河市年身代最久遠的街道,寬七八米,全長兩千多米,路面上鋪的還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的青石方塊,錯落有致,縫絲緊密,街道兩傍,大都是一二層的古舊木屋,古色古香,寧靜怡情。
向天亮眯着眼瞧了好一會,又回過身,對着辦公大樓看起來。
十二層的建築,很有氣派,在五角場周邊是鶴立雞羣,顯得格格不入,向天亮皺起眉頭,目光又轉回到自己的腳下。
大樓前的人行道有三米寬,是米色的大理石,比街面高出十公分左右,除了正對大門的三米左右供人進出外,人行道的兩邊,是一根根五十釐米高的方石柱,石柱之間距離一米,由鐵鏈連着,倒也有點美觀的作用。
穿過人行道,離大樓的臺階還有七八米的坡道,坡道也鋪着米色大理石,兩邊各有八個石球,石球外的兩邊,就是建設局的花壇了。
臺階共有十二級,上了臺階,兩邊各有一隻偌大的石雕獅子,蹲在地上,直視遠方,石獅後面是四根大立柱,每邊各兩根,經過立柱,纔是建設局辦公樓的大門和一樓值班室。
誰也不知道向天亮在瞅什麼,這幾天,他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誰問他,他也不搭理,不少人問他的好朋友陳大寶,陳大寶也是莫名其妙,笑着說,這小子興許是着魔了。
接着兩天,還是上班前下班後,向天亮還是在辦公樓門前轉悠,手裡竟多了個指南針,拿在手上不停的轉起來。
這事終於引起了局長王子桂的注意。
王子桂喊來了葉楠,“小葉,那個臭小子,他這些天老在門口轉悠什麼那?”
“不知道呀。”
王子桂斜了葉楠一眼,“你們常常粘在一起說悄悄話,你還能不知道?”
葉楠紅着臉道:“局長,這可是您安排的,您不是說,讓我接近他的嗎?”
王子桂哦了一聲,“瞧我這記性……小葉,那你這些天探取什麼了沒有?”
“局長,您是知道的,這小子太鬼了,隨便問是問不出什麼的。”
“是嗎?敝人就是不信,一個毛頭小子,你就拿不住他了?”
葉楠的臉又紅了,跺着腳道:“局長,您說什麼那。”
王子桂笑道:“小葉,你可別誤會,我是讓你瞭解他們的動向,不是讓你假戲真做,以身相許,你可記住了,這世上,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葉楠聽得也笑了起來,“局長,我同意您的看法,這小子一定是裝神弄鬼,我們不用他就是了。”現在,她倒了兩面間諜了,這邊幫着王子桂,那邊還挨着一個向天亮呢。
“不行。”王子桂揮了揮手,臉色有些沉了,“這個臭小子,在晉川鎮竟敢調戲我家丫頭,我得整整他,總之,你要給我釘牢了。”
葉楠小心道:“局長,這萬一,萬一他和小王真是在談戀愛呢,您這不是棒打鴛鴦麼。”
“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休想,他敢動我女兒一個手指頭,我就廢了他命根子。”
王子桂咬牙切齒,葉楠心裡一凜,向天亮說得對,這老太婆心理變態了啊。
現在,葉楠也看明白了,王子桂的思想狀態,還停留在西部邊疆,還停留在“鬥爭”的年代,她是先把周圍的人圈到敵對的陣營裡去,然後一個一個的過濾,照她目前的劃分,葉楠是靠得住的,李亞娟也行,其他的男性,都要在她的過濾器裡過一遍。
首先的目標,當然是向天亮和陳大寶,把陳大寶整得暈頭轉向,實際上是敲山鎮虎,還是針對着向天亮去的。
葉楠和王子桂接觸了這麼多天,從沒見到真正的高興過,而一些小怪癖,讓她印象深刻。
王子桂每天進辦公室時,總是要先邁右腳,而離開辦公室時,先邁的是左腳,喝茶只喝龍井茶,其他茶葉最好的也不沾,辦公室的佈局,也作了全面的調整,那隻曾出過“事”的保險櫃,被移出了辦公室,辦公桌調整了方向,門口那兩盆花,統統移到了窗口,而兩個窗戶的窗簾,單層改成了雙層,以前是紅色的,現在是外層白紗,佈滿網眼那種的,裡層是印滿花花草草的絨布,但就是沒有一點紅顏色,辦公桌上,文件的擺放也掉了個,以前勞誠貴是文件堆成兩摞,上面來的和往下發的,各不相混,而王子桂的要求,則混在一起,上下不分,順着辦公桌的邊沿分成了三摞……
葉楠沒明白過來,李亞娟卻得出了結論,王子桂很迷信,她篤信風水。
向天亮要使出的招,正是根據這個結論形成的,而且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的努力下,開始收到一定的效果了。
這天下午,王子桂帶着葉楠,從市政府開會回來,看到向天亮又站在辦公樓的門口,歪着身體東張西望,一樓傳達室的退休工人老陳,跟在向天亮屁股後面,兩個人不知道在嘮叨些什麼。
開車的葉楠道:“這個向天亮,他天天在辦公樓門口轉悠,到底要幹什麼呀。”
王子桂冷笑了一聲。
“局長,要不我把他找來問問?”
王子桂擺了擺手,“不急,你先讓傳達室的老陳頭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噢,我明白了。”葉楠嘴裡應着,心裡笑了,“敝人”終於上道了。
傳達室的老陳很快來了。
“局長,您找我有事?”老陳原是市建築公司的工人,退休後閒不住,應聘當了傳達室的收發員,在建設局辦公樓門口待了三年多了。
“老陳,我問你點事。”王子桂態度和藹。
“局長您請說。”
王子桂問道:“局辦公室的向天亮,這些天老在大樓門口轉悠,你知道他在幹什麼嗎?”
“這個,這個……您是說向主任啊……”老陳瞥了旁邊的葉楠一眼,欲言又止。
建設局的人都知道,葉楠和向天亮曾是一夥的,老陳當然有所耳聞,有葉楠在旁邊,老陳說話難免吞吞吐吐。
王子桂笑道:“沒關係,老陳你大膽的說。”
“局長,向主任在搞迷信。”老陳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王子桂雙眼一亮,哦了一聲問道:“他怎麼搞迷信了?”
“局長,向主任說,咱們的辦公樓風水不好,這風水不就是迷信麼。”
“他真是這麼說的?”王子桂追問道。
“是的,他還說,還說……”
“他還說,咱們建設局出了不少事,都是因爲風水不好,要是不加以整改,以後肯定還會出事……”
王子桂楞了一下,揮揮手,把老陳打發走了。
葉楠關上門,轉過身來,王子桂正拿眼盯着她的臉。
“局長,您怎麼啦?”
“小葉,你有事瞞着我。”
“沒,沒有呀……局長,您指的是什麼?”
王子桂道:“那個臭小子他,他真的懂風水?”
葉楠應道:“不知道呀,我只知道他們向家世代習武,沒聽說過向家的人懂風水呀。”
王子桂想了想,問道:“小葉,你知道什麼叫風水嗎?”
“我聽我父親說起過,可不大清楚,只知道,只知道建築跟風水有關。”
“嗯,這裡面的學問大着呢。”
王子桂站了起來,一臉的嚴肅,雙手叉腰,在辦公室裡來回踱了起來。
“小葉,我聽說李亞媧和這個臭小子以姐弟相稱,她說不定會知道,你馬上叫她進來,我要問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