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犯了一個小錯誤,他撬窗進屋之後,沒有關緊窗門,而是讓它虛掩着,爲自己撤退時的方便,省略了一個小小的程序。
屋內屋外的溫度不同,空氣的密度和壓力也不一樣,稍有風吹草動,窗門輕輕的開來。
可是,忽然一陣風吹來,剛打開的窗門,重重的砸在了門框上。
窗砸框的聲音特別脆響,頓時驚動了書房裡的五個人。
向天亮嚇了一跳,他處變不驚,身體向地上撲倒,無聲的滑出去,躲到了另一個書架後面。
徐宇光等四個人也各有反應,常寶林不愧爲警察,判斷聲音的方向速度特別的快,他一邊掏槍,一邊向窗門撲了過來,而徐宇光和丁方明都曾是軍人,雖人到中年,但動作也挺敏捷,二人緊緊的跟在常寶林身後,只有張雲飛,僅僅是站了起來,根本就沒有挪開腳步。
常寶林舉着槍,最先衝到了窗戶前,也第一個發現了窗門是開着的,“徐書記,窗門怎麼會是開着的呢。”
“不應該啊。”徐宇光皺起了眉頭,俯身窗外,裡裡外外的察看了一番。
什麼也沒有發現。
那兩條吊着向天亮下來的繩子,也早已不見了。
這多虧閣樓上的邵三河,他趴在窗外,一直由上而下的看着向天亮進去,當風颳着窗砸在框上的時候,他暗道不好,迅速的伸手,將兩條繩子拽了上來。
徐宇光等人終於得出了結論,沒有意外的闖入者,不過是粗心者忘記了關窗而已,前段時間徐家辦喜事,進出書房的人不少,有人打開過窗門也是有可能的。
常寶林被打發回去了。
虛驚一場的徐宇光回到了原位,張雲飛和丁方明也跟着走了回來。
向天亮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他剛纔慌不擇“路”,把自己嵌在兩個書架之間,動也不敢動,氣也不敢喘,直到徐宇光他們離開那扇窗戶,他才讓自己的身體恢復了舒適的姿勢。
這活不好乾啊,他媽的,向天亮心裡罵着,老邵一定在閣樓裡笑話自己呢。
書房的另一邊,徐宇光等三人的談話在繼續。
徐宇光:“雲飛,你這些天也辛苦了。”
張雲飛:“哪裡,我辛苦什麼啊。”
徐宇光:“縣委大院裡的情況,還不都靠你掌握嗎。”
張雲飛:“我能掌握什麼啊,縣委大院有什麼變化,你還能不知道。”
徐宇光:“哈哈,那不一樣,你我身份不同嘛。”
張雲飛:“老徐,你又拿我開涮,我能和你比嗎。”
徐宇光:“雲飛,你理解錯了,我說的不是職務,而是你我的身份。”
張雲飛:“嗯,倒也是啊。”
徐宇光:“你看啊,我現在是向天亮公開的敵人,而你不一樣,你現在還算是陳縣長的人嘛。”
張雲飛:“我也是遵照你的吩咐做的麼。”
徐宇光:“哎,老陳怎麼樣。”
張雲飛:“陳縣長嗎。”
徐宇光:“是啊。”
張雲飛:“我看他應該回過味來了。”
徐宇光:“哦,怎麼個意思。”
張雲飛:“前天我去彙報工作,他最後還特意問起了你。”
徐宇光:“他問什麼了。”
張雲飛:“問你爲什麼沒去上班。”
徐宇光:“這個老陳,他不是明知故問嘛。”
張雲飛:“以我的觀察,他有點怕了。”
徐宇光:“我也有這個感覺。”
張雲飛:“不過,上船容易下船難,他想抽身事外,不容易。”
徐宇光:“雲飛,你要盯緊一點,他現在很信任你,你更方便接近他。”
張雲飛:“行,有什麼風吹草動的,我會及時向你報告的。”
徐宇光:“縣委樓那邊怎麼樣。”
張雲飛:“哪一邊。”
徐宇光:“張衡,咱們的張書記。”
張雲飛:“他麼,老樣子,觀望。”
徐宇光:“這倒是符合他的處境和性格。”
張雲飛:“反正是坐在觀虎鬥,不管哪邊贏了,都不礙他什麼。”
徐宇光:“高永卿呢。”
張雲飛:“他呀,惶惶不可終日,怕他和許白露那點醜事敗露唄。”
徐宇光:“哈哈,天下女人多得是,誰讓他惹上許白露那個騷貨呢。”
張雲飛:“倒是那兩個老頭,許賢峰和黃磊,照樣吃喝,照樣玩樂,跟沒事人似的。”
徐宇光:“武裝部機要室那件事都扳不倒許賢峰,他當然更加得意了。”
張雲飛:“老徐,我有點不太明白。”
徐宇光:“你不明白什麼。”
張雲飛:“那兩個娘們,還有肖子劍和盧海斌。”
徐宇光:“噢……這四個人三種心態,複雜啊。”
張雲飛:“對盧海斌,我多少了解一點,書稿的事搞得他焦頭爛額的。”
徐宇光:“對,他現在是自保,苦熬,案子結束得越早,對他的影響就越少。”
張雲飛:“那肖子劍呢。”
徐宇光:“老肖纔是這次事件中最穩如泰山的人。”
張雲飛:“爲什麼,他不是和向天亮走得很近嗎。”
徐宇光:“雲飛,你知道他兒子嗎。”
張雲飛:“知道,他兒子肖凱歌,現在是餘中豪的秘書。”
徐宇光:“這就對了,餘中豪現在是省公安廳裡的能人和紅人,有餘中豪在,你說肖子劍能有事嗎。”
張雲飛:“那倒也是,那那兩個娘們呢。”
徐宇光:“你是說陳美蘭和楊碧巧吧,那得要從陳美蘭的老公說起。”
張雲飛:“我知道許西平,他還在中央黨校學習。”
徐宇光:“許西平和市委書記劉如堅的關係很鐵,你明白了吧。”
張雲飛:“噢,難怪向天亮被抓,陳美蘭還跟沒事人似的。”
徐宇光:“當然了,陳美蘭在濱海縣,實際上是代表市委書記劉如堅的利益。”
張雲飛:“你是說,她實際上也是在利用向天亮。”
徐宇光:“應該說是互相利用。”
張雲飛:“老徐,我還需要做什麼呢。”
徐宇光:“嗯……你在縣委大院裡,主要是掌握全局的變化。”
張雲飛:“明白,不過……”
徐宇光:“有話直說。”
張雲飛:“老徐,你對案子的發展,到底是怎麼估計的。”
徐宇光:“這個麼,要看上面的較量。”
張雲飛:“我看餘中豪和肖劍南挺難做人的。”
徐宇光:“對,他們是既想抓向天亮,又不想抓,他們是在拖延時間,或者說,他們是在給向天亮翻案的時間。”
張雲飛:“咱們得采取措施啊。”
徐宇光:“不,我們現在無能爲力,只能等待。”
張雲飛:“等待什麼。”
徐宇光:“等待上面下達開槍的命令,只要一開槍,向天亮和邵三河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張雲飛:“是啊,子彈不長眼睛麼。”
說到這裡,徐宇光點上一支菸,吸了幾口後,又轉向了坐在另一邊的丁方明。
徐宇光:“方明,你的人怎麼樣。”
丁方明:“都候着呢。”
徐宇光:“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啊。”
丁方明:“徐書記請放心,只要你一聲令下,我的人隨時都能出動。”
徐宇光:“我要你盯住的地方呢。”
丁方明:“縣公安局、縣委領導宿舍區、武裝部、南北茶樓和杜貴臨家。”
徐宇光:“對,向天亮和邵三河要是逃回濱海縣,很可能會出現在這幾個地方。”
丁方明:“我知道,我派人二十四小時盯着這幾個地方呢。”
徐宇光:“那麼人呢。”
丁方明:“嗯……按你的佈置,我盯着陳美蘭和楊碧巧,還有許賢峰和黃磊以及高永卿。”
徐宇光:“還有呢。”
丁方明:“還有……還有羅正信。”
徐宇光:“哦。”
丁方明:“徐書記,我覺得羅正信和向天亮走得很近,所以就派人盯住了他。”
徐宇光:“幹得好,還有嗎。”
丁方明:“嗯……其他人麼,我還沒有做安排。”
徐宇光:“那你記住了,一旦公安那邊有消息說向天亮和邵三河逃回了濱海縣,你的名單上要增加幾個人。”
丁方明:“都有誰。”
徐宇光:“肖子劍和盧海斌。”
丁方明:“他們也需要嗎。”
徐宇光:“當然,向天亮和邵三河如果走投無路了,說不定會去找他們。”
丁方明:“嗯,還有嗎。”
徐宇光:“還有公安局的黎明和周必洋。”
丁方明:“他們,他們不是有常寶林看着嗎。”
徐宇光:“幼稚。”
丁方明:“請領導教誨。”
徐宇光:“你說,向天亮和邵三河要是逃回濱海縣,最有可能和誰接觸。”
丁方明:“應該……應該是黎明和周必洋吧。”
徐宇光:“那常寶林的任務是什麼。”
丁方明:“接近黎明和周必洋。”
徐宇光:“接近和監視是一回事嗎。”
丁方明:“噢……當然不一樣。”
徐宇光:“最後,你還要特別盯住一個人。”
丁方明:“誰。”
徐宇光:“常寶林。”
丁方明:“常寶林。”
徐宇光:“不行嗎。”
丁方明:“您對他不放心。”
徐宇光:“是的。”
丁方明:“我明白了。”
徐宇光:“總之,非常時期,小心爲妙啊。”
……終於,該談的談完了,徐宇光起身送客。
不料,就在這時,趴在地上的向天亮,屁股撅了撅,碰到了一本懸在書架邊上的漢語字典。
那本漢語字典晃了晃,終於向地板上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