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餘勝春不象表面那樣淡定,分明是心裡有話,這正中向天亮下懷。
對於新鐵三角的三個角,向天亮曾有過評價,包括他自己。
比方說裝傻充楞,向天亮認爲自己善裝是因爲後天訓練,但也算渾然天成,而許西平是天生會裝,屬性格使然,反觀餘勝春,雖然也擅裝,但總是不太自然,向天亮就能看出其中的破綻。
又比方說撒謊,三個人都擅撒謊,但其中也有區別,向天亮撒起謊來是臉不紅心不跳,許西平撒謊時特別注意後續過程,往往讓你不得不信,用不着再來二次三次圓謊,餘勝春因爲在組織部待過的緣故,練就了撒謊的本事,特別擅長用否定和無可奉告的方式來撒謊。
還比方說耍賴,向天亮是明着耍賴,讓你又氣又急,恨不能揍他一頓,許西平是先承認耍賴,再爲自己的耍賴辯護,而餘勝春耍賴也是獨具一格,玩弄“健忘症”,好話歹話,他能在說出口後就立即予以否認。
所以,向天亮一進書房,就悄悄的打開錄音筆,防的就是餘勝春的耍賴。
畢竟是分屬不同的陣營,新鐵三角不僅爲互爲犄角互相支持,也是充滿相互防範和勾心鬥角。
向天亮和餘勝春剛坐下,張小雅就跟了進來,手裡還拿着兩瓶法國紅酒,“老餘,你和小向好久沒聚了,不如一邊喝一邊談吧。”
餘勝春酒量不高,再加上心裡有事,哪有心情喝酒,所以眉頭稍稍的皺了起來。
知道張小雅的用意,向天亮搶着說,“好啊,謝謝張姐,我正有點口渴呢。”
客人要喝,主人自然不能反對,餘勝春馬上微笑着點頭。
張小雅又拿來兩個高腳酒杯,打開兩瓶紅酒,深深的瞥了向天亮一眼後,才退出了書房。
對付餘勝春,不能僅憑紅酒,還需要開門見山,單刀直入。
向天亮先亮出了那個神秘的藍色小本子。
餘勝春果然楞住了,不,確切說是被震住了。
酒香四溢,撲鼻沁心,向天亮忍不住主動倒酒。
向天亮:“老餘,你楞什麼,喝酒喝酒。”
餘勝春:“啊……你喝你喝。”
向天亮:“你當主人的不喝,我好意思嗎。”
餘勝春:“噢……對不起,喝,喝。”
向天亮:“……好酒,好酒啊。”
餘勝春:“老弟。”
向天亮:“咋啦。”
餘勝春:“你,你發了。”
向天亮:“什麼意思。”
餘勝春:“你這個藍色本子……我以前只聽說過一次啊。”
向天亮:“呵呵……老餘你進步了,因爲你現在已經看到了。”
餘勝春:“這麼說……這麼說,你是李書記派來的嘍。”
向天亮:“對,李書記的私人代表。”
餘勝春:“秘密調查喬安平自殺的真相。”
向天亮:“是的,對你老餘,我不想掩瞞。”
餘勝春:“是嗎。”
向天亮:“當然,我到達清河已經十幾個小時了,你是第一個看到這個藍色本子的人。”
餘勝春:“謝謝信任,我會替你保密的。”
向天亮:“這不重要。”
餘勝春:“哦,那什麼重要。”
向天亮:“你肚子裡的東西重要。”
餘勝春:“天亮,你又開玩笑了。”
向天亮:“我沒有開玩笑。”
餘勝春:“哈哈……我肚子發福了,裝的東西多,你想知道哪一個方面的。”
向天亮:“三駕馬車對喬安平之死的真實態度。”
餘勝春:“這個啊,這個我怎麼會知道呢。”
向天亮:“老餘,真人面前別說假話,你少給我裝。”
餘勝春:“我真的不瞭解。”
向天亮:“哼。”
餘勝春:“不相信我。”
向天亮:“與其相信你老餘不知道,不如相信老母豬會上樹。”
餘勝春:“什麼話,拿我跟老母豬比啊。”
向天亮:“你真不知道。”
餘勝春:“真不知道,你看我這幾天,天天宴請親朋好友,忙都忙死了,哪還有時間關心國家大事。”
向天亮:“裝,你還裝,我走了。”
餘勝春:“哎……別啊。”
向天亮:“……哼。”
餘勝春:“坐下坐下……喝酒,喝酒。”
向天亮:“有意思嗎老餘,在我面前,你裝個屁啊。”
餘勝春:“哈哈……對不起,對不起,老哥向你道歉了。”
向天亮:“老餘啊,憑你的人脈,清河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嗎。”
餘勝春:“兄弟過獎,過獎了嘛。”
向天亮:“還有,以你的精明,要是沒軋出了什麼苗頭,早就躲回南河縣去了,你還會把自己置於漩渦之中。”
餘勝春:“唉……老弟你算說着嘍。”
向天亮:“而且,我從你的眉宇之間,看到了一絲常人難以察覺的憂色,老餘,你心裡有事。”
餘勝春:“你……你真會看面相。”
向天亮:“略懂一二。”
餘勝春:“唉……”
向天亮:“嘆什麼氣,說吧。”
餘勝春:“嗯……以你的能耐,應該掌握了喬安平自殺事件的大概輪廓了吧。”
向天亮:“對,我所瞭解的情況,大致是這樣的……”
餘勝春:“……噢,你果然厲害。”
向天亮:“老餘,其他的我不需要你說,只有兩點。”
餘勝春:“哪兩點。”
向天亮:“第一,喬安平自殺的導火索,也就是根源,第二,市委三駕馬車對喬安平自殺事件的反應。”
餘勝春:“嗯……我先說第一點,喬安平之所以自殺,是因爲迫於市委市政府個別領導的壓力,同意將市海塘工程建設資金臨時外借,因爲無法按時收回,才導致喬安平不堪忍受而自殺。”
向天亮:“哪位領導。”
餘勝春:“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因爲我聽到的是一個傳說。”
向天亮:“錢借給了誰。”
餘勝春:“也不知道,只是聽說借錢人很有背景。”
向天亮:“那麼,說說第二點吧,我知道你在市委大院有耳目,這方面消息比較靈通。”
餘勝春:“嗯……怎麼說呢,總的感覺是,喬安平自殺後,三駕馬車的態度有點奇怪。”
向天亮:“奇怪在什麼地方。”
餘勝春:“先說劉如堅書記吧,你知道他和喬安平的關係吧。”
向天亮:“這個我知道,二人都有京城背景,喬安平基本上都聽劉如堅的。”
餘勝春:“但是,喬安平自殺後,他的反應很冷淡,不應該吧。”
向天亮:“他偏向於息事寧人。”
餘勝春:“以我的旁觀,是這樣的。”
向天亮:“噢……這還真有點奇怪了,按理說,市政府那邊出事,他求之不得,正好乘機借題發揮打擊高堯市長嘛。”
餘勝春:“就是麼,但他的基本反應,卻是支持高堯市長對事件的低調處置。”
向天亮:“反常,是有些反常,難道,難道他和高市長很和諧嗎。”
餘勝春:“和諧個屁,百分之九十的事情都在鬥爭,他們還能和諧。”
向天亮:“那麼,高堯市長呢,他可是你的靠山哦。”
餘勝春:“靠什麼山啊,那還不是咱們和老許三個的約定,我才投到了他的門下嘛。”
向天亮:“呵呵……他是什麼反應。”
餘勝春:“當然是千方百計的息事寧人,把影響降到最低。”
向天亮:“嗯,這在咱們的意料之中。”
餘勝春:“但是,他好象不是很怕。”
向天亮:“爲什麼。”
餘勝春:“我不知道爲什麼,但我上午與他通過電話後,我有一種感覺,非常的強烈。”
向天亮:“哦,是什麼感覺。”
餘勝春:“好象是……好象是有恃無恐。”
向天亮:“哦……有恃無恐,喬安平自殺,發生在市長辦公會之後,他至少是有過錯有責任的,可他居然還能有恃無恐,真他媽的奇了怪了。”
餘勝春:“最奇怪的是你的保護人,市委副書記方應德。”
向天亮:“我的保護人。”
餘勝春:“曾經是嘛。”
向天亮:“我呸,我落難的時候,他躲得遠遠的,他爲我說過一句話嗎。”
餘勝春:“倒也是,典型的政客。”
向天亮:“他怎麼了。”
餘勝春:“喬安平自殺後,他非常活躍。”
向天亮:“哦,不應該啊,三把手,應該夾着尾巴做人嘛。”
餘勝春:“有些反常吧。”
向天亮:“嗯,市政府那邊發生的事,關他屁事啊。”
餘勝春:“我有點看不懂。”
向天亮:“他怎麼個反常了。”
餘勝春:“我先問你,現在的市公安局,是不是更聽方應德的話。”
向天亮:“是啊,郭啓軍局長相當於他的鐵桿兄弟了。”
餘勝春:“對,方應德給我的感覺是,他在掀風作浪,把喬安平自殺事件的影響擴大化。”
向天亮:“老餘,作爲投機政客,方應德這樣做並不奇怪啊。”
餘勝春:“表面手,是不奇怪,藉機打擊一把手和二把手,是三把手的本能反應嘛。”
向天亮:“那你爲什麼說他反常。”
餘勝春:“我是說他的手段太過卑劣下作。”
向天亮:“哦,你發現什麼了。”
餘勝春:“我發現了兩件怪事,都與方應德有關。”
向天亮:“什麼怪事。”
餘勝春:“我先聲明,我手頭上並沒有證據啊。”
向天亮:“明白明白,你快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