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着十幾米遠,迎面而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市建設局局長張行。
是張行而不是張衡,張衡是濱海縣委書記,跟眼前這個張行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但這個張行曾是向天亮的冤家對頭,他在市建設局工作時的第三任局長。
在建設局時,向天亮小泥鰍作大浪,與張行明爭暗鬥過。
算起來向天亮贏了,因爲他還有自己的勢力存在於建設局。
但向天亮也輸了,因爲他被調離了建設局。
這大半年來,張行的曰過得不鹹不淡,而他徹底投靠了市長高堯,向天亮是知道的。
不能讓張行到自己,這是向天亮見張行後的第一個反應。
好在張行的走路,是典型的“低頭撿錢”,向天亮到他時,他還來不及見向天亮。
說時遲,那時快,向天亮生生收腳,身體往後退,退回到轉彎的另一邊。
張行仍然悶頭而來,似乎沒有發覺向天亮的存在。
向天亮又是一怔,猛然想起,張行和餘勝春都是高堯市長的人,張行很可能是來找餘勝春的。
想到這一點,向天亮轉身撒腿就跑。
通過巷的另一個出口,向天亮一口氣跑到了奔馳車邊。
幾分鐘後,向天亮駕車向市郊駛去。
市黨校位於城鄉結合部,向天亮要趕到那裡,求證一下餘勝春說的那句話,昨天下午四點五十分左右,市委副書記方應德是不是往京城打過電話。
這一點非常重要,向天亮知道,如果餘勝春所說屬實,那方應德的仕途就算走到頭了。
以李文瑞的作風和鐵腕,絕對不會容忍方應德這樣的下屬,而不管方應德現在是省長黃正忠的親信。
到了市黨校,向天亮先到門衛室打聽。
市黨校有三位副處級以上的領導,常務副校長馬隆其是正處級,主持市黨校曰常工作,還有兩位,是副校長王三立和教導主任沙溢。
常務副校長馬隆其出差在外,昨天接待市委副書記方應德的,是副校長王三位。
向天亮當然認識王三立,在黨校學習那會兒,向天亮和王三立混得挺熟的。
一個年過半百的愛嘮叨的小老頭,一輩待在黨校裡誨人不倦,其實沒做過什麼實職的官,卻能把做官的那一套說得頭頭是道。
向天亮沒有從正門進入黨校,而是翻牆而入,對他來說,兩米高的圍牆就象籬笆。
憑着記憶來找到王三立的辦公室,走廊裡沒人,他門也不敲,一推而進。
正埋頭於文件之中的王三立,擡起頭着向天亮,一臉的驚訝。
王三立:“小向,向天亮。”
向天亮:“老王,你還記得我。”
王三立:“大英雄嘛,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向天亮:“你得了吧。”
王三立:“你是出差,還是回來工作了。”
向天亮:“嘿嘿……不歡迎我啊。”
王三立:“豈敢豈敢,你在哪兒高就,和我沒有關係。”
向天亮:“有關係。”
王三立:“有什麼關係。”
向天亮:“我回來了,我找你王三立算帳來了。”
王三立:“去你的,我欠你什麼了你要找我算帳。”
向天亮:“老王,你他媽的真是貴人多忘事嘛。”
王三立:“臭小,你別血口噴人啊。”
向天亮:“好,我問你,在我被冤枉而雙規期間,你對市紀委調查組說了什麼了。”
王三立:“我,我說什麼了,我沒說什麼啊。”
向天亮:“他媽的,王三立,你再抵賴,我可不客氣了。”
王三立:“你要幹麼……你,你別亂來啊。”
向天亮:“要我不亂來也行,你徹底坦白交代。”
王三立:“哎,別說得那麼難聽嘛。”
向天亮:“那你快說,你有沒有說過我的壞話。”
王三立:“這個麼……這個麼,小向,你是知道的,牆倒衆人推,多一人也是推,少一人也是推。”
向天亮:“呵呵……你還有理了。”
王三立:“不是不是,在那種情況下,我要是說你好話,不反而引起更大的麻煩嗎。”
向天亮:“呸呸呸,老王啊老王,你少來哄孩那一套行不行。”
王三立:“好吧,我向你道歉,正式道歉。”
向天亮:“道歉麼,就算了吧。”
王三立:“你找我有事。”
向天亮:“有事,你老王能幫我的事。”
王三立:“什麼事。”
向天亮:“老王,別問爲什麼,行不行。”
王三立:“可以。”
向天亮:“保密,行不行。”
王三立:“行。”
向天亮:“你應該知道我的另一個身份吧。”
王三立:“當然知道。”
向天亮:“我記得,你們黨校的固定電話,是有自己的分機的,就是程控交換機。”
王三立:“是啊,我們有自己程控交換機,容量是一百六十門,實際安裝電話一百三十三門。”
向天亮:“這就是說,你們的進出電話,都必須通過這臺交換機了。”
王三立:“這個肯定的啊。”
向天亮:“那麼,有專門的通訊記錄機嗎。”
王三立:“通訊記錄機。”
向天亮:“就是監控所有電話的通話記錄的儀器,能記錄每臺電話的每一個打進來的或打出去的電話,包括通話時間和通話對象的電話號碼。”
王三立:“這個可以,當初還是我提出來建學校自己的程控交換機,目的就是控制學員的通話次數和時間。”
向天亮:“老王,我需要你們學校的某一時段的通話記錄。”
王三立:“哪一個時段。”
向天亮:“嗯……昨天中午十二點到今天中午十二點。”
王三立:“現在就要嗎。”
向天亮:“現在就要,馬上就要。”
王三立:“小向,我能否問一下……”
向天亮:“哎,說好了的,不問爲什麼。”
王三立:“不會給我們黨校帶來麻煩吧。”
向天亮:“你說的,我象是給人帶來麻煩的人嗎。”
王三立:“那行,你等等。”
說着,王三立起身出去了。
大約半個小時以後,王三立回來了,手裡拿着一堆記錄紙,記錄紙上是密密麻麻的通話記錄。
向天亮接過來,迅速的在記錄紙上“找”了起來。
京城的電話區號是零字帶頭的三位數,找起來相當的容易。
不用三分鐘,向天亮就找到了他需要的東西。
記錄紙上清晰的記着,昨天下午四點四十九分三十七秒,號碼爲五三零零一的電話,向京城打出了一個電話,對方的號碼爲七位數,二三三一xxx,通話時間長達七分二十一秒。
向天亮:“老王,你們的電話號碼是五位數的嗎。”
王三立:“對,是五位數,五三是市電訊局分配給我們學校交換機的固定代碼,後三位數是我們自編的,分配給校內每一臺電話。”
向天亮:“五三零零一是哪一臺電話。”
王三立:“五三零零一……是校長辦公室的電話啊。”
向天亮:“校長,是哪位校長,是常務副校長馬隆其嗎。”
王三立:“不是,是方校長。”
向天亮:“方校長,哪個方校長啊。”
王三立:“你不知道,市黨校校長是由市委副書記方應德兼任的。”
向天亮:“噢……是方副書記啊,他在這裡也有專門的辦公室嗎。”
王三立:“當然有了,她主管黨羣工作,又兼任市黨校校長,每週要來一到兩天,有個專門的辦公室不算過吧。”
向天亮:“嗯……方副書記昨天在你們黨校吧。”
王三立:“是啊。”
向天亮:“他什麼時候來的,什麼時候走的。”
王三立:“咦……你什麼意思。”
向天亮:“沒什麼意思,隨便問問。”
王三立:“你小……在玩什麼貓膩啊。”
向天亮:“老王,我現在很嚴肅。”
王三立:“你等等,你等等……”
向天亮:“……”
王三立:“你在調查,調查……”
向天亮:“我在奉命調查喬安平自殺事件。”
王三立:“可是……跟方副書記有什麼關係嗎。”
向天亮:“王三立同志,你不該問你不該知道的問題。”
王三立:“小向,我也有我要遵守的紀律。”
向天亮:“面對喬安平的死亡,你的紀律就是狗屁。”
王三立:“一定,一定要回答嗎。”
向天亮:“一定。”
王三立:“那,那你能替我保密嗎。”
向天亮:“你就當我沒來過,我就當你沒說過。”
王三立:“好吧……方副書記是昨天下午兩點半來的,離開的時候是五點左右。”
向天亮:“昨天下午四點三十分到五點整,方副書記在什麼地方。”
王三立:“在他的辦公室裡。”
向天亮:“他一個人待着嗎。”
王三立:“是的。”
向天亮:“你怎麼知道的。”
王三立:“他的辦公室就在我辦公室的隔壁。”
向天亮:“喬安平自殺的消息,是什麼時候傳到你們黨校的。”
王三立:“大概,大概在四點四十分,市府辦把電話打到我的手機上,找方副書記的電話。”
向天亮:“你馬上告訴方副書記了。”
王三立:“是的。”
向天亮:“噢……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王三立:“你明白什麼了。”
向天亮:“老王,你提供了一條非常非常重要的證據。”
王三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