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大木、耿中天和楊富貴一干人等都在忙乎,完成佈局的楚天舒也沒有閒着,他一刻鐘也不肯耽誤,要乘勝前進,爲今後發展南嶺縣的經濟未雨綢繆,把柳青煙從縣委辦“趕”到招商局去。
在當前的形勢下,招商局的確是個可有可無的邊緣部門。但是,一旦楚天舒站穩了腳跟,掌控了常委會上的主動權,致力於改變南嶺縣貧困落後的面貌,招商引資這一塊就顯得尤爲重要了。
事實上,付大木一夥也並不清楚,柳青煙會了解那麼多他們的惡行,會對他們刻骨仇恨,更想不到,她會在短時間內完全徹底地倒向楚天舒。如果付大木能夠確定這一點,也不會同意陶玉鳴的提議給柳青煙升職。
畢竟,好多像高大全這樣的骨幹與心腹,還想撈一個部門正職的位子呢。
陶玉鳴要把柳青煙從楚天舒的身邊搞出去,一方面是擔心自家的半邊屁股被外人摸去了,另一方面,柳青煙的姐姐柳紫煙也多次哀求他看在孩子的面上,給柳青煙找一個安身之處,別再讓她處在政治緋聞的漩渦之中。
無論怎麼說,柳青煙實打實是陶玉鳴的小姨子。
在民風彪悍的南嶺縣,非常重視親情關係,特別講究“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所以就連陶玉鳴自己都認爲,到了真正關鍵的時刻,柳青煙哪怕爲了姐姐和外甥的利益,也自然會站在自己這一邊,而不應該去幫一個外人。
楚天舒給柳青煙在紙條上留言要把她“趕”出去,其目的也就是爲了加深他們的這種判斷失誤,讓柳青煙順利接任招商局局長的職務。
中午,楚天舒正在招待所食堂吃飯時,田克明端着飯盤走到他身邊。
對此,楚天舒並不感到意外,自從在招待所住下之後,田克明經常打着各種藉口向自己獻殷勤,套近乎,問一問還需要什麼,吃得還滿意不,生活習不習慣等等。
田克明得到楚天舒的示意,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仍然是問了問關於招待所方面的工作有沒有指示,還有沒有那些需要改進的地方。
楚天舒顯得非常的高興,他說:“田所長,比起下面鄉鎮的條件來,招待所各方面已經非常好了,我很滿意。”
“楚書記,我們招待所主要職責就是爲領導們提供優質服務,您的鼓勵是對我們工作最大的肯定。”田克明拍完了馬屁,又笑着說:“我聽說,縣裡正在搞定編定崗實施方案,我想跟您彙報一下,能不能給我們招待所增加幾個編制。”
領導高興,是提要求的大好時機。這是田克明一貫的策略。
楚天舒不想理睬,便陰沉着臉說:“田所長,這事由耿縣長主抓,我和大木縣長都不插手,你有什麼想法,可以去向耿縣長彙報。”
田克明說:“楚書記,我向耿縣長彙報過了,可是,他說,各部門都要壓縮編制,爲什麼招待所就非要增加編制呢?”
楚天舒看着他,問:“是啊,爲什麼?”
田克明苦笑着說:“不瞞楚書記說,招待所各方面的服務工作量比以前大多了,更關鍵的是……”
楚天舒追問道:“關鍵是什麼?”
田克明叫苦道:“關鍵是,招待所照顧了不少的領導家屬,她們佔着編制又不能好好做事,而所裡不少的骨幹人員很能幹,卻又沒有編制,工作起來非常的被動啊。”
楚天舒聽了這話,猜測田克明在耿中天那裡碰了釘子,便故意說:“老田,你能不能說具體點?”
田克明遲疑起來,想了半天,又左顧右盼了一番,才壓低聲音說:“比如,陶局長的老婆柳紫煙,就佔着編制卻長期病休;又比如,爲您服務的小蘇,工作細緻周到,卻還是個編外人員。楚書記,我這個所長確實太爲難了。”
楚天舒不由得要提高警覺,他想起了當年田克明欺負鄭小敏的時候,就是說要給她解決編制,現在,他又來爲蘇杭說情,會不會又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不過,楚天舒未動聲色,打起了官腔,說:“老田,省市文件規定,此次定編定崗工作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要壓縮政府工作人員,編制只能減不能贈。”
田克明似乎不以爲意,仍自顧自地說:“楚書記,我聽說有些部門的編制要增加呢。”
此次定編定崗,縣直機關各部門編制大多要精簡。
例如,“三合一”之後的衛生計生委,相比以前的三個部門編制要壓縮了不少,光部門負責人就要少好幾個,原先負責後勤服務的工作人員合併在一起也有富裕,不少科室的專業人員也用不了那麼多了。
但是,也有幾個部門要安置人員,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打着加強力量的藉口增加了編制。例如,柳青煙要去招商局,原局長老任沒有犯錯誤,也不能免職,只能留在招商局當副局長,享受正科級待遇。
“老田,你這都是從哪兒聽說的?”楚天舒生硬地教訓道:“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說的啊。”
田克明聽出楚天舒的口氣不太滿意,略顯失望,只能陪着笑臉,吞吞吐吐地說:“楚書記,我……我聽……聽柳紫煙說的,好像是她妹妹柳青煙跟她講的。”
耿中天主持制定定編定崗的實施方案,因爲涉及到很多具體的人和事,按照常委會的要求,保密工作做得比較到位,在沒有上會討論之前,只有楚天舒、付大木、耿中天及人事局局長等少數幾個人知曉其中的詳細內容。
田克明的消息來源是薛金龍,他見楚天舒動了氣,自是不敢說實話,只得推到柳紫煙和柳青煙姐妹的頭上,想着她們是陶玉鳴的老婆和小姨子,又是楚天舒身邊的人,想必可以矇混過去。
沒想到,楚天舒“砰”地把飯碗重重磕在桌子上,大聲說:“太不像話了!”說完,起身,一臉難看地離開了食堂,回了小紅樓。
楚天舒這一磕的聲音不小,甩袖而去的動靜也不小,引得四周的工作人員都側目以視。
田克明傻了眼,看着楚天舒出了食堂,才醒悟過來,轉頭指着幾個探頭探腦的工作人員,吼道:“看什麼看,還不趕緊收拾,都想下崗了是不?”
幾個工作人員慌忙低下頭,小心翼翼走過來,收拾餐桌上的殘羹剩飯。
下午,楚天舒剛到辦公室不久,柳青煙就領着縣礦業局的局長張卓和縣地稅局的局長鞏漢堂進來了。
柳青煙給兩位局長倒了茶,正要出去,楚天舒卻示意她留下。
這兩位是付大木的親信,他們說是來彙報工作,但說來說去,就說到定編定崗的難處上去了。
楚天舒暗自猜測,大概是兩位局長聽到了“減編”的風聲,聯手來找自己求情。
作爲下面的局領導,張卓和鞏漢堂雖然擺出“懇求”的姿態,實際上卻是給楚天舒出了道難題,他們都想要增加編制。
前幾天,南嶺縣又收到市委下達的相關文件,要求各區縣政府和機關單位抓緊開展複查、審定機關單位公務員編制數工作,將“定崗定編”儘快落到實處。
不管怎麼說,每個單位都只會對編制數嫌少不嫌多。
在政府機構或其他職能部門,因爲編制限制,臨時工已經成爲普遍現象。
一般說來,機關單位的臨時工有兩種,一種是領導配偶或親屬;一種是屬於本單位的機動崗位,有些實際工作很需要固定人手,但又沒有正式編制,一般就以臨時工的形式招聘了。
重新定編、增編,許多單位都想趁機解決部分臨時工的編制問題。
每一次人事制度改革的結果經常是,越改人越多,越改機構越臃腫,越改辦公室越不夠坐。
因爲表面說是定編,實際上是有選擇地增編、減編。對於下屬單位而言,包括縣直機關府內部,當然是希望有增無減,編制越多越好。
可是對於領導來說,爲了體現政績,體現他領導下的政府高效務實,則是希望有減無增的。或者說,定編定崗工作結束之後,上交的總結報告裡,必須反映出減員、分流的成績,拿出減編多少的數據來。
現在,已經傳出了風聲,縣裡定編定崗的實施方案制定完成,得到了消息的各單位負責人蠢蠢欲動,都想爲自己的部門多謀幾個編制,不能做到有增無減,至少要爭取不增不減。
頭頭們都知道這次定編有增有減,得趕緊向領導們聯繫彙報,都怕去得晚了,減到自己部門的頭上。
在張卓和鞏漢堂他們這些人看來,方案是死的,人是活的,最終工作開展得如何,還得是具體操作的人說了算。他們先去找了付大木,付大木沒表態,直接把他們推到了楚天舒這裡來了。
“張局長,鞏局長,實施方案還在討論之中,討論完了還要上報審批,真正要落實還早着呢,你們這是急什麼。”楚天舒慢悠悠地說。
楚天舒越是說不急,張卓和鞏漢堂卻越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