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夜

很快蕭莫又變成了那個黑夜影子般的任務獵人,只是再也沒有任務了,不免有些傷感。蕭莫將原本取下的裝備又一一放回衣服,然後看着鏡子裡面的自己,心裡有太多的東西在翻滾,一下子從一個無所不能的任務獵人變成只能聽從女孩子命令的廢柴,這種感覺不是人人都能體會的。

外面的聲音更大了,顯得有一點吵鬧,反倒不像是宴會上的聲音。蕭莫心中閃過一絲不安,多年來的職業感在警示着他,於是連衣服也來不及換回便向舉行晚宴的外院跑去。

即使是見慣了殺戮場面的蕭莫仍然心頭一顫,燈籠再不是錯覺般豔麗,而是真正被濺滿了鮮血,一具具死相慘烈的屍體橫七豎八的陳列在眼前。總是會耐心告訴自己葉霏在哪的老管家,說話結巴的廚子,還有和自己一起給獅子洗澡的阿福,原本都還活生生的人全部變成了冷冰冰的屍體,他們睜着眼睛張着口,致命傷口汩汩的流着鮮血。

四面八方都是不知道來處和目的的黑衣人,他們見人就殺。雖然還有幾位在修煉方面有所建樹的葉家長輩在奮力抵抗,但黑衣人中也有高手,況且人數上佔盡優勢,很快葉家的長輩們也一一倒下了。

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血腥味,婦人的哭喊聲,慘叫聲,打鬥聲不絕於耳,喜氣洋洋的慶祝宴瞬間成爲人間煉獄。逃跑的人不知道跑到哪去,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利刃插入自己的胸膛,臉上驚恐失真的表情如同茫茫黑夜裡的一點燭光,那麼無奈。

黑夜像是無盡的深淵,葬送了整個葉家的黎明,包庇着這些黑衣人的罪惡,月亮也被染上一層血色,照耀着死不瞑目的亡魂。

蕭莫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快就聞到了熟悉的血腥味,還是以這種形式,沒有想象中的熱血沸騰,反倒是第一次心底涌現出一絲哀傷。憑着夜色的掩護,一襲黑衣的蕭莫並沒有被人發現,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強忍住心底的怒火以及殺戮的慾望。

“葉霏呢?葉先生呢?”蕭莫心中只剩下這個問題。他翻找着一具具的屍體,但還是沒有找到。

一片狼藉的葉府,外面還新掛着燈籠,還擺放着準備晚宴後燃放的焰火,然而府內卻早已滿目瘡痍了。喊叫聲越來越少,逃跑的人漸漸結束了痛苦的掙扎,他們得到了解脫,只有最爲邪惡的人心在夜色下裸露着,熊熊燃燒。

蕭莫躲在一個角落,一動也不敢動,他甚至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這時一個故意嘶啞着的聲音傳來:“葉霏和葉擎天呢?”蕭莫偷偷的往外看了一眼,有三個黑衣人首腦出來了,說話的身材消瘦,他左邊的是一個身形魁梧的大漢,右邊的普普通通並不出色,但是他拇指上的那顆戒指,在黑夜裡像是一團燃燒着的火焰。

“剛剛有人冒死掩護,可能是跑出去了!”戴戒指的人也說話了。

“哼!還能讓他們跑出我的手掌心?做夢!”大漢的聲音如同打雷,說完便一揮手帶頭向外走去。剩下的兩人也不慌不忙的跟了過去,其他黑衣人立馬跟上。

葉府,只剩下一堆屍體以及蕭莫。

當最後一個黑衣人離開葉府後,蕭莫才慢慢從屍堆中走出來。

儘管這些人並非自己的親人,甚至有很多是不認識的人,但蕭莫還是不忍久看他們的慘狀。蕭莫很茫然,他現在只想知道葉霏怎麼樣了,或許潛意識裡他早已把她當成了這個世界的標誌,任何人也無法取代的標誌。

蕭莫又快速的將周圍的屍體找了一遍,仍是沒有找到葉霏以及葉擎天。也許她真的跑出去了,蕭莫心想,但是他依舊很擔心,黑衣人已經追了出去,也不知道葉霏是否能順利逃離。蕭莫想起葉霏以前跟自己說過,就算是最近的阿爾斯徹分支家族離這裡也有一段比較長的路程,沒有快馬的話得花上不少的時間,可是就算葉霏成功逃到了那裡,自己也是不可能認識路的。

就在蕭莫試想着種種可能性時,一雙強有力的手帶着凌厲的掌風向他的背後襲來。蕭莫雖然力量失去了,但敏銳的神經卻絲毫未變,說時遲那時快,當掌瞬間成爪準備擒住自己時,蕭莫一個漂亮的側滾躲開了攻擊。

“蕭少俠,你怎麼也穿着一身黑衣啊!”

蕭莫聞聲一看,來人正是葉擎天,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葉家遭此大劫,我與賊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沒想到將蕭少俠也牽扯了進來。”或許葉擎天現在是真的擔心蕭莫,但在此之前他心裡完全是沒存在過這回事的。

“沒事,如果當初不是葉霏將我帶回家,我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不過葉霏呢?她還好嗎?”蕭莫看到葉擎天,心裡自然想到葉霏。

“當時我們整個葉氏家族全部都沉浸在宴會的喜悅中,完全沒有任何防備,我們甚至不知道來者何人以及他們的目的。不過你放心,霏兒現在很安全,我們在幾位葉家長輩的拼死掩護下逃離了現場,藏在了獅棚裡,我想等那些黑衣人離開後,再帶着霏兒繞遠路去最近的阿爾斯徹淩氏家族去,近路肯定是有黑衣人埋伏的。”

一邊說着,蕭莫一邊跟着葉擎天來到了獅棚。葉霏正靠在獅子阿啾身上,臉上還淌着淚珠,卻咬着嘴脣沒有出聲,眼睛裡蘊含着的不知是惶恐,憤怒,還是悲哀。

“霏兒,蕭少俠來了。”葉擎天走近葉霏,輕輕的拍了拍她。

但葉霏只是擡頭無神的望了蕭莫一眼便又低下頭去,也不說話。卻就只這一眼,便讓蕭莫心底的一些東西更加瘋狂的生長起來。

沒有多餘的語言,一行人便立刻起身往外面走去,路上全是昔日同胞的屍體,讓他們心裡十分不是滋味,每個人都各自懷着極爲複雜的心情。

“哼哼!你們真當我們是傻子啊!”一道如同炸雷般的聲音突然響起,比聲音更先到達的是如山石一般襲來的拳風。

葉擎天身爲葉家家主自然也有一定的本事,只見他迅速疊起雙掌穩穩將拳頭擋了下來,手肘上浮現出藍色的波紋圖騰。

來者正是先前三個黑衣人中的那個大漢,他雖遮着黑色的斗篷,看不出臉面,但根據手肘部位隱隱透出的石塊圖騰,葉擎天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是……”話還未說完,大漢的拳頭再次揮擊過來。兩人實力相當,葉擎天雖然暫時處於上風,但大漢那邊還有不少黑衣人,一時也難分高低。

“爹爹!”葉霏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一驚,不禁脫口喊道。

“霏兒,你快走!”葉擎天喊道,隨即又陷入了纏鬥。但有幾個黑衣人已經發現了葉霏和蕭莫,並迅速朝這邊飛奔過來。

葉霏還來不及反應,一道刀芒已閃至眼前,一旁的獅子見主人有危險,一聲獅吼便撲向襲來的黑衣人。可是另外兩個黑衣人又朝着葉霏砍了過來,葉霏自然無法還擊,甚至來不及躲避,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閃電般的身影掠過,黑衣人萬萬沒有想到還有人能傷到自己, 只能帶着疑惑倒在了地上。

是蕭莫,他的眼神透出紅光,一些奇怪的黑色紋路在他的身上不斷沸騰般變化着,甚至蔓延到了手中的磁刃上,發出詭異的光。此時黑夜裡的他就如同一個鬼魅,收割着襲擊者的靈魂。

蕭莫一聲怒吼,幾乎是一瞬間,兩個前來支援的黑衣人再次不甘的倒下。

“蕭少俠,請你帶着霏兒離開這裡!”蕭莫的突變自然影響到了那邊的葉擎天等人,葉擎天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無論如何,就算自己今天死在這裡,他也要讓女兒逃出去,日後爲葉家復仇。

蕭莫並不說話,只是看着葉霏,此時的葉霏已不是往日裡那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了,她只是一個慘遭滅族,需要保護的女孩子。

大漢肯定不想讓葉霏逃出去,他已經命令剩下的所以黑衣人全部去攔截葉霏,而自己獨自拖住葉擎天。

面對衆多趕過來的黑衣人,蕭莫也不顧葉霏願不願意了,一把抱起她便跳上獅子的背,獅子自然也明白,大聲咆哮着衝出衆人的圍堵,飛快的向外跑去。

“爹爹!”葉霏終於忍不住大聲哭喊了起來,一雙手無奈的伸向葉擎天的方向,卻只能看着葉家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化爲一個看不見的小點。

夜風猛烈的颳着,蕭莫發現路上正有不少黑衣人往這邊趕來。

葉霏還在肝腸寸斷的哭喊着,黑衣人立刻發現了他們,作出了攔截準備。

“給我閃開!”蕭莫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他在葉霏即將遭受殺害的那一刻起又變回了從前那個蕭莫,心裡的黑暗及憤怒濃到難以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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