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凡物的世界裡,宇宙是廣袤而寂寥的。
哪怕那看似相隔比鄰的星辰,實際上也存在着難以跨越的遙遠距離。
那斑斕的星海之中,每個星體都在默默承載着作爲宇宙一個組成分子的職責。
而在星體之間的虛空,則是是血肉生命所難以觸及的地方。
它並不存在能夠支持生命延續的氧氣,並且充斥着足夠惡劣的宇宙光線。
但相比於混沌虛空而言,這隻能算一種尋常的背景模板。
哪怕隔了如此遙遠的距離,易秋也能夠從虛空中聽到宇宙另外一頭的喧囂。
那是屬於物質界凡物們的喜悲,也是易秋所遺失百年的東西。
在冥想世界中,物理時間的界限開始變得模糊。
三百倍的拉扯,讓百年的時光變得異常漫長。
那些曾經鮮活的記憶,現在似乎都已經被附着上了某些蒼白的塵埃。
唯有那些足夠熾熱的、充滿了活性的畫面,仍然在意識海中泛着異樣的光彩。
而沉澱在這個位面星界中的屍骸,則賦予了這些記憶更爲沉重的意義。
易秋並沒有選擇一心一意地進行閉關,他在另外一方面還會關注那些神的異動。
事實證明,神也並非全然是理性的。
在陸陸續續地留下了至少數十名神的屍骸之後,這個世界成爲了真正意義上的諸神禁地。
們開始意識到,處於這個位面的易秋究竟應該被予以怎樣的定義。
遺憾的是,們明悟得有些晚。
不過,或許也並不算晚。
至少對於那些尚未試圖接觸這個世界的神而言,們是幸運的。
這個世界,可以在某種程度上視爲易秋的神國。
雖然沒有神國那般浩瀚的偉力,卻足以將入侵的異域神鎮壓到非常虛弱的地步。
而在以數十名神作爲獻祭之後,這個位面的權柄之力已經強化到了某個巔峰的狀態。
再往上就很難獲得質的突破了,這個位面開始進入到漫長的積累狀態。
而反饋到物質界的相關變化就是:
物質界的魔法粒子活性,從微弱一直提升到高度活躍。
再往前的話,就是魔法聖地等纔會具備的極度活躍狀態。
一般來說,在多元宇宙中物質界是很難進入到這種狀態。
不過,易秋對於這些並沒有過多地關注。
一如他在開始進行冥想修行時所定義的那般,除了神相關的事物之外他都基本不會理會。
而今天,對於易秋而言,它不僅僅是百年的冥想修行時間到達。
與此同時,它還有着某種特殊的含義:
他的一位老友,即將離開生者的世界……
…………
…………
熊四區的初春,總是比其他區域要顯得更爲冷冽一些。
因爲魔法粒子的高度活躍,寒風中往往會帶着某些調皮的元素精靈。
這是一些麻煩的小傢伙,它們會讓寒風變得更加難以抵擋。
不過,它們往往並不會造成太大的破壞。
因爲它們知道,惡劣的嬉鬧並不會影響什麼。
熊四區的居民們,也會樂意看到它們這些小傢伙的把戲以及那些被戲弄者的狼狽模樣。
但如果它們造成太大破壞的話,全球聯盟的相關制裁機構肯定不會放過它們。
在血肉生命與元素生命的和諧共處上面,是經歷過足夠漫長時間磨合。
而就在元素精靈們,在冰冷的海風呼嘯着投下它們細小影子的時候,一個頗爲壯碩的身影正靜靜地站在海岸上。
海風打在他的外套上,作爲裝飾的絨毛掛飾在風中搖擺着……
忽然,他伸手抓住了搖擺的掛飾。
那與他一般歷經歲月滄桑,而顯得有些破敗氣息的掛飾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但抓住的只是掛飾,冰冷的海風呼呼地順着領子往那人的衣衫中吹去。
按照他曾經的習慣,這個時候來上一瓶伏特加應是最好的。
但他已經有數年沒有喝酒了,因爲過於苦澀的酒液實在令人無趣……
生命的痛苦有很多,別離無疑是其中最令人激盪和撕裂的。
物理距離上的無限拉扯亦或是……地平線兩側的守望……
“希望那傢伙能靠譜……”
男人不由想起那頭已經被人們所神話的三頭犬,它在靈界中看守着一切虛妄的靈魂。
年邁的人,總是容易陷入回憶中難以自拔。
大抵那是因爲他們的時代,已經隨着臉上斑駁的皺紋而悄然逝去了。
而於此逝去的,或許還有更多……
不知何時,天上開始下起了小雪。
這在熊四區的初春,算是頗爲尋常的天氣了。
雪越下越大,在男人的注視下,雪花像一個個飛舞的精靈。
他不喜歡精靈,因爲那些傢伙曾經傷害過他的朋友。
當然,他估摸着精靈也大抵不會喜歡他。
原本冰冷的軀體,此時開始顯露出幾分燥熱的氣息。
男人知道,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苦澀?亦或悔恨?
不……
男人從厚實的衣服中伸出手,曾經能夠力斃巨熊的手,現在也已經萎靡成常人的模樣。
那冰涼的雪花落在手掌上,更是帶來幾分難以抵禦的刺痛。
他老了,一百多歲的高齡已經讓他失去了曾經的力量……
百年的廝守,終於今日劃上圓滿的句話。
他想念着逝去的人,一如他曾經選擇了背離輝煌與榮譽一般……
在逆着人羣行走的道路上,孤獨的身影總難免顯得有些落寞。
可他並不孤獨,因爲他於此刻、於此生守望着、呵護着……
雪更大了,男人似乎聽到了兒子在遠處的驚呼聲。
這個熊崽子……
男人蒼老的臉上揚起一絲微笑。
就在昨天,他已經獲得了全球聯盟的傳奇級英雄認可。
現在,是他迴歸羈絆的時候了……
然後,男人毅然地敞開自己的大衣!
冰冷的海風猶如針尖一般刺在他的胸口,他伸出手臂彷彿在擁抱着眼前碧藍的大海!
風中似乎帶來某種哀傷的曲調,那是一位傳奇術士爲友人選擇的悲傷輓歌……
而就在這個時候,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他回過頭,一個光頭正對着他點頭。
“願……你的不朽……永恆……”
瀕臨死亡的男人艱難地說道。
隨後,他的身軀墜入冰冷的海洋。
那昂首張手的姿勢,一如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