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總局。(你懂的)
煙雨濛濛,房檐上的“嘀嗒”聲,將落針可聞,充斥大量煙霧的會議室氣氛,渲染的更加凝重。
橢圓形的會議桌前,眉毛花白的老者彈了彈菸灰,望着環繞而坐的一幫人,嘆氣道:“都講講,這事怎麼辦,主要人員是否要處罰,處罰的力度怎麼把握。”
“不僅要罰,而且要狠狠地罰,國內一些獨立電影人爲了個人榮譽,完全不顧國家形象,肆意拍攝灰色題材、色情題材,還大言不慚美其名曰:藝術,平時小打小鬧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搞成國際事件,不狠罰,不足以平民憤!”
老者左手旁的中年人義憤填膺的按滅菸蒂,狠狠地講道。
老者沉思頷首後,望着右手邊,敞着春裝,有着標準國字臉的中年人:“老嚴,你在說說。”
“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嘛,有些電影人還是爭得一些榮譽的,國內電影市場不緊氣,商業電影拍了就虧本,沒人願意拍,如果在一棍子打死這幫獨立電影人,那國產電影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站起來。”
他說完拿起面前的白瓷杯,押了口茶水,看向老者道:“何局,國產電影比起美利堅電影還很弱小,甚至都比不上香江電影,我覺得還得多照顧兩年。”
1994年國內第一次引進美利堅電影《亡命天涯》獲得票房冠軍後,《真實的謊言》、《侏羅紀公園2》、《泰坦尼克號》相繼登入國內市場。
精緻的好萊塢大片,將成本低下、技術落後的國產商業電影衝擊的七零八落,四部美利堅電影,分獲四年票房冠軍,其中票房高達3.5億人民幣的《泰坦尼克號》,更是讓人難忘項背。
嚴振聲是電影人,他清楚如果沒有國家的幫助,現階段的國產電影只能在美利堅大片下瑟瑟發抖,比起處罰某一位電影人,他更擔心國產電影的前途。
因爲,華夏加入世貿的談判已經接近尾聲,一旦放開國內電影市場,國產電影拿什麼和美利堅大片相抗衡。
嚴振聲的擔心在坐的都清楚,老者也頷首道:“這個你放心,放開總是一步步來的。”
“當然,處罰的事也不能少,別人可是在戛納電影節上游行抗議的,我們總要拿出點誠意。”
嚴振聲笑道:“寫份檢討,在禁導5年吧,禁演我看就不必了,總不能讓人沒了謀生的手段。”
老者揉了揉額頭:“我看行,這事你去辦,順帶將那幫小子約到一起聊聊,對他們我是又恨又無奈!”
翌日清晨,京城電影學院。
吊嗓子,早練的學生髮現,今天碰到的知名校友有點多。
尤其是導演系的同學,不時遇到三三兩兩站外面抽菸的學長。
兩條眉毛耷拉,一副苦大仇深的賈章柯,寸發能看見頭皮的婁葉,腦袋圓溜的王全案,矮矮黑黑的何劍軍,******的王帥等。
學校門外,王帥問先一步到的婁葉:“好好的開啥會啊,最近忙着呢?”
婁葉嘿嘿一笑:“姜聞在戛納出風頭了,這次要拿他殺雞儆猴!”
王帥愣了會,問他:“就那部投資3000多萬,叫什麼《鬼子來了》的電影?”
含着煙的婁葉點點頭。
《鬼子來了》在圈內可是鼎鼎有名,現今一部商業電影都未必有3000多萬投資,何況是獨立電影,而且又出自姜聞之手。
起初,局裡收到像模像樣的劇本也沒當回事,一度以爲有過前科的姜聞就此告別獨立圈,改拍主旋律電影,開始走上正途。
可隨着風言風語的變多,局裡坐不住了,便開始催促姜聞提供現場拍攝圖片、全部劇本、影像。
老薑這廝一邊加快拍攝速度,一邊敷衍,硬是拖到拍攝結束,最後一股腦的將膠捲全部運到法國做後期剪輯,沒理局裡那岔。
影片在戛納首映,影評人一片叫好,老薑志得意滿,憤怒離席的日國電影人在戛納搞了一場小型示威遊行。
前方帶回來的報告讓局裡焦頭爛額,現在的華夏和日國正處於蜜月期,而且加入世貿前夕,要的是維穩,老薑的這手操作,可是妥妥的國際事件。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影評人叫好的《鬼子來了》只是獲得評委會大獎,沒能奪得戛納的金棕櫚大獎。
當年的《霸王別姬》用金棕櫚、用多達幾十個國際獎項的影響力規避了該有的懲罰,他沒這個命,也沒了那個時間。
因此,剛一歸國的老薑,收到的是禁導5年的血淋淋教訓。
而且,大老爺們還得拿他做案列,給其他導演敲敲警鐘,上上緊箍咒。
王帥接過婁葉遞來的煙:“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一旦抓緊,我那片子也得危險。”
婁葉問他:“講什麼的?”
王帥愁的嘆了口氣:“講青春,講時代,這會正挑演員呢。”
都是一個學校,一個系的,平時也偶爾聚到一起,又都被人喚做第六代導演,他沒什麼好瞞的。
婁葉問:“學校這麼多演員不夠挑啊,實在沒有我給你介紹兩個。”
望着不遠處打轉向燈的黑色桑塔納,王帥點頭起身道:“應該就這車了,進去吧。”
他邊走邊道:“我要二個十七八歲的男的,其中一個要會玩單車,而且是真會玩,有的話,讓他們過來試試戲。”
……
兩腳已經邁進新世紀的甘韜,彷彿又回到了98年剛到海市的那段日子。
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自行車換成了摩托車。
每天清晨一睜眼,腦袋放空幾秒後,開始洗漱,然後隨意吃點東西,一跨摩托前往影視基地。
三個月來,小廣告塞了很多,收效甚微,偶爾收到的傳呼,竟然是富婆問他做不做那行。
價格雖然很高,但他不能出賣靈魂,更不能出賣肉體!
他一邊對老周的設計怨聲載道,一邊重新蹲回以前常蹲的老牆角。
牆角的變化不大,唯一變的可能就是蹲的人更多了。
陽光曬的全身暖暖的,可見到張強來後,他立馬精神的埋怨道:“靠,你提供的酒店地址對不對啊,啥製片人上來就問是不是做鴨的。”
張強甩了根菸給他:“男的女的?”
他翻了個白眼:“要是男的我就打上門了,18年來,就沒受過這等侮辱!”
張強腆着臉,調侃他道:“女的你怕啥,獲得出演角色機會的同時,還能開回葷。”
他吐了口煙,諷刺道:“你要是進了娛樂圈,非要得病不可。”
張強沒理他,顯擺的拿出剛買的翻蓋黑色手機,手機比前幾年的大哥大,小很多,不過比起他記憶中的巴掌大,又大的多。
他躺會牆角,慵懶的閉上眼,嘀咕了句:“空有滿腦袋的娛樂圈記憶,也如願以償的做了演員,混的卻不如個羣頭。”
張強瞅着沒精打采的他:“有個大戲,接不接?”
他不置可否的問:“啥戲?”
張強介紹的全都是羣衆演員,對現在的他來說,聊勝於無。
張強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手機:“《還珠格格》原班人馬打造,你要是願意進,幹個十來天,沒啥問題。”
他納悶:“《還珠三》?不可能,他記得《還珠三》不是原班人馬,而且也不可能在海市影視城拍。”
他問:“叫個啥?”
張強道:“《情深深雨濛濛》,劇組明天就到。”
他咂咂嘴:“算我一個。”
翌日。
一身汗衫的甘韜瞅着劇組休息的檔口,仗着身高腿長的優勢,一溜煙跑到遮陽傘下,望着褲腳高高摟起,露出白淨小腿的趙微道:“趙微姐,能不能幫忙籤個名!”
趙微見他穿了身戲服,點頭問:“你有筆?”
他掏出布褲中的圓珠筆,又拿出印着《還珠格格》劇照的練習本:“有,有。”
趙微問:“你叫什麼?”
他忙道:“我堂姐叫甘萍。”
《祝甘萍越長越年輕》,趙微。
趙微遞來練習本時,他將笑容推的滿臉都是:“趙微姐,能不能在寫兩張,家裡要的人比較多,你在我們家太紅!”
又是兩張過後,他有點躊躇道:“還有兩張。”
望着臉色轉黑的趙微,他也知道自己有點過分,忙解釋道:“就剩兩張,最後兩張!”
家裡堂姐妹交待的任務總算結束,他再三感謝後,退出片場,現在不是羣衆演員上場的時候。
遠處瞧見這幕的羣演,見他走來,比着拇指道:“韜子,你挺牛的,見到這麼大明星竟然還能有說有笑。”
他翹了下劍眉,腹誹道:“他們是明星,我不是嗎?高高在上的明星,都是被人慣的,我就沒覺得自己高高在上!”
小燕子格格、五阿哥、紫薇格格,來到海市影視城拍攝電視劇的消息傳出後,每天前來影視城的遊客瞬間增加,讓他見識了啥叫人山人海,啥叫把人當猴看。
正當他和張強商量,用明星簽名照賺一筆小錢時,婁葉的電話來了。
電話中,婁葉說的不清不楚,但一個重要信息他收到了。
北上,面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