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紀委已經跟進,閆喜成已於今早被正式雙規,昨夜的審訊對其所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紀委書記富大虎聲音朗朗,將這件事徹底定性。
穆竣工作後也接觸過紀委的人,富大虎是他接觸過最不像紀委書記的,少了那點習慣性的陰沉,多了一點硬氣的剛郎,看上去到更像是人武部的部長。
省一級的紀委副書記易鐵祿那是其貌不揚陰冷有加,抓到你痛腳肯定是一棍子大肆;寧奉市紀委書記熊天明那是有名的陰惡狠;甸榆縣紀委書記藍有志則是萬事成竹在胸,冷然不苟言笑;大口鄉紀委書記阮強則只是冷然板着臉。
省市縣鄉,四個級別的四位紀委書記,都是一脈相承,所不同的是所處位置造就了各自的陰霾程度不同,以阮強最容易被人看透,以易鐵祿最不容易被人看透。
貪污受賄以權謀私事件中,穆竣一下子與這四位紀委書記同時接觸,省市一級的兩位紀委書記不同程度向自己開炮,縣裡藍有志又被馬晉江牽制而難以保持中立,鄉里的阮強更是沒有挺起腰桿,事上見人,穆竣不敢說自己爲人成功,但卻最爲厭惡無法在關鍵時刻保持立場之輩,從那時開始纔對阮強失望,不然在離任時就不會只推薦了一下謝梅而沒有提及他。
這富大虎呢,截然不同的紀委書記,擺明車馬我自在本職工作中巍然不動,能夠做到如此的人,定然是對官位不在乎的人,否則也無法擁有着這一身正氣。
富大虎,是穆竣在市郊鄉第一個印象好的人,看着他剛正不阿的模樣一本正經的道着閆喜成的罪狀,心中流淌過一絲絲的暖意,人那,總是要在被認同和認同之中尋找自我價值給自身進行定位。
有了紀委的動作,閻世昌沒再說什麼,表示認同了穆竣的提議,被擺了一道的他很是不爽,剛想回擊,在會後被認爲年輕人太過氣盛的舉動出現了。
穆竣手一揮,站起身端起茶杯:“散會。”
一把手絕對權威的體現,根本就不給你們開口的機會,也得說閻世昌這老二當的窩囊,沒能真正樹立起自己的威信,在鄉里也沒有一羣擁躉者,這要是換做當日作爲副書記的穆竣,定會攔住書記,將自己的想法道出,你不讓說都不行,有那麼連三個黨委成員的擁護,作爲一把手的書記權力再大,也不能否了民意。
這是穆竣上任後開的第一次會,沒有討論任何關於工業園區建設的問題,大家都以爲他和自己一樣,認爲將工業園區建在市郊鄉板上釘釘,又哪裡知道省裡的調研組已經偷偷來了人,看到了市郊鄉的整體狀況,當會議結束時,市裡扈雍志市長正在吃排頭,省裡領導可沒客氣,直言工業園區只要省裡想要建設,哪個城市都會搶破腦袋,不是非你們寧奉市莫屬。
作爲一個城市的市長,被上級領導如此狠厲批評,臉面上掛不住,內心的怒火更是掩蓋不住,這段時間在市裡跑關係的幹部點背了,扈雍志連通知穆竣和閻世昌都沒有,直接驅車到了鄉政府,徑直走到黨委書記的門前,推門而進。
眼前的一幕,讓他心底的怒火消散了足有三成,本想着馬上發泄的狀態也被壓了回去。
“扈市長,您怎麼來了,快請坐。”整個辦公室內,牆上一張衛星鳥瞰圖,茶几上一張工筆畫建築草圖,辦公桌上還鋪着一張地形地貌圖,地面上沙發上椅子上散落着很多的資料,扈雍志看到的是穆竣正俯身在建築草圖上涌彩筆畫畫點點。
扈雍志也曾經擔任過鄉黨委書記,都是私下裡配備秘書,身邊圍攏着一大羣人,可看眼前的架勢,穆竣在這裡肯定還沒有得到黨委書記該有的權限,心中不免有些看低他的掌控能力,但卻對他的怨氣少了很多,如今市郊鄉的積怨與他並沒有關聯,一直都是如此,也不能將怒火發泄到他的身上。
“穆竣你這是……”扈雍志對着身後的秘書揮了下手,有點狠的說道:“召集所有鄉政府的幹部開會,我不管他在哪,半個小時後大會議室集合。”
作爲秘書對老闆的脾氣自然摸得透透的,看來今天整個市郊鄉除了這位新來的書記,估摸着都免不了吃排頭。
閻世昌第一個發現了扈雍志的到來,把秘書喂得飽飽的是他爲官第一準則,得到消息扈市長怒氣衝衝到了鄉政府,也知道大老闆也捱了省裡領導的訓斥,閻世昌心跳加速,不是膽子小,而是爲官久了又沒有太大建樹整日想着經營權術的後遺症,只要是領導,在他眼中就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不能得罪一點點,得罪了心裡就會很不舒服,就會害怕,害怕自己的仕途之路會不會因此而受到影響,顧慮的越多,害怕的越重。
緊接着鄉里的領導都接到了通知,一層傳達一層,都嚇得有些不知東南西北,普通的科員更是摸不清頭腦,看到領導也茫然的模樣心稍安,天塌下來有大個的頂着,也不挨着我什麼事,得過且過吧,得想想明天再去拜會哪位領導疏通疏通……
穆竣的辦公室中,扈雍志指着之前他書書點點建築圖紙問道:“跟我講講你的思路,我看你對未來市郊鄉的發展有了規劃。”
能行不能行暫且放在一旁,扈雍志最起碼在市郊鄉還看到了專心於工作的人而不是醉心於權術的人,怒氣散了一小部分,對穆竣的行爲也產生了興趣。
“工業開發區。”穆竣將茶几上那張圖用按釘按在了牆上,很是意氣風發的指着上面按照預想規劃的圖繼續說道:“這是我對這裡的定位,老工業園區陳舊可乏,我想將其形成產業鏈,與目前比較流行的化工產業相結合,形成一整條產銷鏈,客戶來了,從頭至尾一步到位。”
“想法是好的,那你又怎麼保證會有大型的國有企業和私有企業落戶。”扈雍志點點頭,卻沒有當真,想誰都會想,可要落到實處,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實話實說,有些紙上談兵的架勢,他需要知道穆竣有沒有點實在的東西。
穆竣笑着指了指那一塊專門劃定出來的新區域說道:“防污染。國內我不準備先行,如今國際上越來越重視環保,化工企業污染極大,他們在有條件的狀態下會選擇國外建設分廠,而我們需要做的則是創立一個完整的防污染體系,我在這方面專門諮詢過,費用很大膽還在可承受的範圍內,引來外資中央和省裡都會補貼一部分,我們要求企業也出一部分的防污染資金,將這筆錢完全落在實處,寧可拿出半年到一年的短期利益,爲整個工業技術開發區的未來奠定基礎。”
“防污染體系?”扈雍志對這個詞彙很陌生,如今全國各地都在對化工產業大開轅門,能夠在短期內創造GDP,一個個工廠被當做大爺請了進來,儘管中央已經傳出了化工污染對人體和土地的危害,可這並沒有擋住下面市縣對化工企業的招攬,現在穆竣突然提出了要建造一個排污防污治污的配套設備,還要落戶在工業開發區的企業掏一部分腰包,中央和省裡的暫且不提,有企業會願意掏這筆錢嗎?
“是的,我的老師莫里恆教授曾經與德英法三國的相關專家進行了這方面的小型會談,三國都對我國很感興趣,一些中小規模的化工企業搶先佔領了國內二線三線城市的土地,據可靠數據分析,不出三年時間會在當地造成環境粉塵等各項污染,三國幾家超大型的化工企業曾經提出過斥資與當地政府合資修建這套體系的設想,關鍵還在於我們自身有些官員不能夠認得長遠,總是抓住既得利益不放,對這類需要三到五年纔會給予回饋的項目很不感冒,嘴裡答應,先把你的企業找來落戶,然後對防治污染的事情隻字不提,企業不怕的,我該賺錢還是賺錢,一年拿出一點小錢來打發政府,至於污染,受害的是當地百姓。”穆竣越說越激動,打開了屋內的電視和影碟機,將莫教授從上海給他發過來的資料播放,那裡面全都是別的國家受到工業污染最慘重的畫面,每一個畫面都觸目驚心。
扈雍志還是沒有認識到穆竣所說的嚴重性,要不是穆竣後面提及政府不重視的話語,他還無法產生共鳴,就在最初他也是這麼想的,先把GDP搞上去,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先讓老百姓富起來,至於說污染不污染的,國土面積這麼大,就不信非得我這裡污染的住不了人?
說白了,遠見、格局二字,穆竣也沒想着自己能夠影響多數人,他只想讓自己周圍不出現這類事情。
“區域我已經劃分好了,企業我也聯繫到了,甚至中央部委我也找人打聽過了,可行,關鍵就一條,市裡能否全部按照既定流程執行,不打一點折扣。”穆竣抓準機會即逼宮,儘管他已經通過莫教授與那邊的人取得了聯繫,會將污染體系防治完完整整的寫入合同當中,其實只要這邊中央和省裡認可了,市裡再想要挪用擱置,他也有話說,但他還是想要儘量避免與市裡領導面對面硬碰的事件發生,先明後不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