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有迴廊的宿舍區並不大,僅有十幾個房間,其中還有數個充當了雜物間,鄉里外來幹部不多,多數都是本鄉本土的,書記鄉長之類的領導幹部在辦公樓內都有休息的地方,下面需要到公共衛生間公共洗漱間的小宿舍,自然不太受人歡迎。
穆竣的宿舍在右屬第一間,十二三個平米的小房間,前後窗戶,長方形建築,門旁的窗戶下襬放着一張書桌,很乾淨,貼着門邊的牆邊是洗漱架,上面的洗臉盆和下面的洗腳盆都是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也都是新的,牀橫放在屋中,牀腳側是一個單人衣櫃,牀頭側與書桌之間是一個木工打造的簡易牀頭櫃和一個從樓內搬出來的舊鐵皮櫃,鎖和鑰匙都好使,能放一些相對值錢的物品。
屋內的大白是新刮的,被褥也都是新的,後窗位置擺了一盆君子蘭,是上一次穆竣報道離開後留下的,在這裡住過兩宿,他勉強適應,從小軍事化的生活環境,練就了他超強的適應能力。
正在收拾衣物時,敲門的聲音響起。
“請進!”
“怎麼樣,小穆,還有什麼缺的嗎?”胡九妹推開門,臉上帶着熱絡的笑容,一副領導關心下屬的姿態。
“沒有了,這就挺好的,謝謝胡主任關心,我很滿意。”穆竣很官方的迴應。
“那就好,明天開始你就可以正式上班了,這是我的呼機號,有什麼需要找我,還有,你晚餐在門口的小飯店解決,我打好招呼了直接跟鄉里算賬。”胡九妹臉上逝過一抹失落,一閃即逝,自我感覺良好卻無法得到帥小夥子的關注,難免的,她到沒指望真的會有什麼,最起碼在雙方都有意願之前不想,有些事,她並不敢,多爲午夜夢迴的一點情緒寄託而已。
“謝謝領導關心。”
穆竣望着胡九妹離開的背影,腦中閃過一段也不知真假卻不得不當真的八卦消息,這位家裡貧窮的鄉下妹子怎麼成爲黨政辦的一把手,在大口鄉一言九鼎的劉書記,都說這兩人之間……
穆竣不再多想,八卦縱然是真的,與自己何干,這女人,不簡單,敬而遠之爲妙。
趁着天明,穆竣離開了鄉政府,世紀末,傳呼機流行於整個國家,即便是在鄉鎮,找一家代理商都不難,在街市上一家尋呼臺代理商辦理了一部傳呼機,又隨便的在街上逛了逛,吃了點當地的小吃,踩着天擦黑回到了宿舍,門口的王大爺很熱情,從他嘴裡得知此刻樓內亮燈的房間並不是在工作,而是一些鄉里的工作人員下班無聊,聚在一起打麻將。
與王大爺聊了一會兒,從側面瞭解了一點點鄉里邊緣化的消息,看起來並沒有用,但穆竣很清楚,往往一些小的消息,在關鍵時刻就能夠起到關鍵作用,自己初來乍到,每一點小的資料匯入都很重要,要不是舟車勞頓,他還真想弄兩瓶酒和這位王大爺暢飲兩杯,鄉派出所就在邊上,王大爺的工作,除了開關門之外,安保並不需要他。
手機開機給家裡報了平安,將傳呼機號碼告知,直言手機一般情況下不會用了,在其位謀其政不假,在其位也要有其形象,胡九妹這般在鄉里呼風喚雨的角色都用的是傳呼機,自己拿着手機不合適,有招搖過市之嫌。
奚經緯提到了那位瘋妮子小萱,穆竣猶豫了一下,並沒有將呼機號碼想要告知她,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腦中所有的旖旎畫面都必須強制性抹除,不合適就是不合適,快刀斬亂麻不斬日後大家都痛苦。
“妮子,我怕自己忘不掉,你我的性格,註定只能是悲劇,算了吧。”
正式參加工作後的第一個夜晚,穆竣失眠了,屋內的電暖風發出紅色的炙熱光芒,蜷縮在被子中的他,在漆黑的環境中,緩緩的閉上眼,嘴裡唸叨着:“五月,五月,炸我們大使館,能有辦法阻止嗎?怎麼纔會合理?老爸有可能示警嗎?這不是洪災,老爸作爲駐軍預見,怎麼辦呢?”
元月一日的一夢,他又怎能忘記,只是,這飛機轟炸的重大事件,自己又怎麼能夠參與其中呢?改變歷史,要麼在歷史之中要麼低調於歷史之外,強出頭的結果只能是在事前被當做瘋子事後被當做小白鼠,如今他手中的牌,更多是想利用父親的身份出,如何尋得一個好的機會,他在考慮。
在穆竣被滿足子思緒攪得睡不着覺時,距離他所在位置鄉中心遠端另一側的一棟五層樓居民樓的三樓房間內,柔和的燈光下,也有兩個人無法安睡,讓他們不能安睡的理由,正是穆竣這位高材生的到來。
“怎麼就把這麼一位天之驕子弄到我們大口鄉來了,你說是不是上面……”男人的聲音很重,帶有一定的地方口音。
“不能吧,我與他接觸過幾回,就是個普通大學生,現在不是提倡提拔年輕幹部嗎?你說會不會是下來鍍金的。”女人的聲音很嬌很媚,燈光照在依偎在一起的兩人臉上,一女赫然是那位火辣身材的胡主任,一男如果被外面的人看到定會大吃一驚,赫然是這大口鄉的土皇帝——鄉黨委書記劉廣,看起來很精神剃着板寸頭,身上肌膚卻已經早早被酒色掏空鬆鬆垮垮,啤酒肚鼓着,鬢間的白髮告訴所有人,他已經不再年輕,可聽聞胡九妹的話語,不再年輕的身軀卻爆發出了年輕的醋勁,一把摟過胡九妹,四目相對:“怎麼,看人家小夥子精神帥氣,騷蹄子春心動了?”
一邊說着,似乎想到了什麼,身體起了反應,壓着胡九妹的頭往身下,直至那早已沒有了青春的綿軟之地,絲毫沒有注意到胡九妹眼中的厭惡和恨鐵不成鋼,既然忌憚猜疑還不趕緊想對策,就知道這個?
“討厭啦,都沒洗。”不管怎樣,她不敢讓他看到厭惡,因爲她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只能忍着刺鼻的味道和不甘,擺出一副妖嬈的姿態來滿足他。
“哈哈,不喜歡嗎?”這哈哈之後,是劉廣嬉笑間隱藏的淡淡厲色,他,不容一絲一毫的忤逆,哪怕只是心有不願。
胡九妹揚起頭,散發之間掩蓋一切,拋出媚眼舌尖微吐,將她所認知的媚態完全擺出,柔聲緊貼後含糊道:“人家,當然喜歡。”
……
公路上,飛馳的桑塔納車內燈光昏暗。
坐在副駕駛上的女孩緩緩睜開眼睛,剛睡醒的疲乏並沒有影響她那張透着雍容的臉頰,很大氣的一種美,你會不自覺的將她擺放在世家女貴族女的位置上,五官並沒有精緻精美到妖惑天地,一顰一笑之間,會讓你覺得她高高在上,很有女王範兒。
“瘋子,幾點了。”揉了揉額頭,驅除睏乏,女孩直起了身子。
“卓萱啊卓萱,都說了不讓你開車來,非得自己開車,這下知道累了吧,木頭估計早都到崗位了,伯母可說了,不能再讓你胡鬧,必須帶你回去。”被稱作瘋子的青年叫做馬峰,穆竣與這位瘋妮子卓萱的同窗好友,也是穆竣在大學時期的室友,關係密切,只不過……
“我知道了,回家,那傢伙是故意躲着我,我清楚。”卓萱用手捋了捋略顯凌亂的頭髮,眉宇之間,愁容淡而不散。
馬峰將車內的音響點燃,四大天王的音樂飄蕩在車中,馬峰暗自嘆了口氣,偷眼看了看身旁的倩影心中暗道。
“曾經無比榮耀的你,是多少人想要接近而又沒有勇氣接近的對象,被木頭採摘後我們都服氣,也知道唯有木頭才配得上你,也因爲木頭,我將那本不該升起的念頭活活扼殺,可爲什麼,你們都要那麼的驕傲,驕傲到不可改變自己的性格一絲一毫,小萱,你妥協了外在,那又何必在意內在一起妥協呢?非要拼倒頭破血流才甘心嗎?非要到現在這般,被所有人祝福的一對生生分開才滿意嗎?你能去放下身段主動找尋木頭,爲何就不能在性格底色上讓上一讓呢?難道你不知道他喜歡柔順聽話的女子嗎?”
“別瞎想了瘋子,老孃會征服他的,早晚!”卓萱言之咄咄,馬峰卻一陣暗歎,就是這強勢弱勢的主導,你們一輩子都不可能真正在一起。
想是這麼想,當他看到卓萱那爲情所愁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想要呵護她關心她:“過年,哥幾個約好了一起去看木頭,聚一下。”
卓萱側身望向馬峰:“好哥們,不愧是好哥們,夠意思,待到哀家拿下小穆子,會重賞你的。”
馬峰心中暗道:哪裡只想做哥們啊!
卓萱望着窗外,心中暗道:“真正彪悍的又豈是我,木頭纔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