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正午,九姐兒才從迷迷糊糊中醒過來,很難受,很想吐。她舔了舔脣,不過酒味道好像挺好的。
魚兒服侍了九姐兒洗漱,又有畫扇準備好醒酒湯,九姐兒喝完那略帶草藥味的醒酒湯,精神好了許多。畫扇又把早早準備好飯菜擺上,二人正服侍着九姐兒用飯。便見馮媽媽急衝衝的進屋子稟報,說二太太正往東苑趕來。看着馮媽媽着急的樣子,九姐兒卻依舊不急不緩,嚥下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讓魚兒把手巾拿過來擦了擦手,畫扇趕緊準備了漱口茶。
等九姐兒漱完口,畫扇又奉上了一杯清淡的碧螺春,九姐兒這才說道:“二嬸嬸來我這東苑可是頭一遭,你們先把東西收去,畫扇,你且去廚房拿幾樣點心來,咱們東苑也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奴婢這就去!”畫扇一邊收着碗筷,一邊說道。
馮媽媽卻越發的着急了,昨日九姐兒喝得爛醉,這二太太來東苑許是問罪的,她怎能不急。
九姐兒撣了撣衣服上的褶皺,雙目凝神,無事不登三寶殿,二太太這個時候來得,卻真是時候。
待看到二太太身邊的大丫鬟芳華先進了院子,畫扇也正好從廚房拿了點心回來。
“九姐兒可是醒了?”芳華問道。
“剛用過飯,我便去廚房拿點點心!”畫扇安靜的回答。
“正巧了,二太太就在後面,我且進去先通報一聲!”
芳華也沒來過東苑幾次,如今雖是深秋,可東苑卻被打理得僅僅有條,有幾株秋天開放的花朵如今開得正豔。多了幾分喜氣,然那落在院子裡的葉子,竟然也覺得溫馨起來。
畫扇先一步打起簾子,芳華緊隨起頭,見九姐兒在書桌前認真的看書,便說道:“奴婢見過九姐兒,二太太馬上就要到這裡了,奴婢先行了一步告知您!”
九姐兒放下書,黑色的眼眸看着芳華,點點頭,“我這就讓下人們準備準備!”
“奴婢先去迎二太太!”芳華對九姐兒福了福身,見九姐兒沒有任何表示,便起身離開。
九姐兒給馮媽媽使了個眼色,馮媽媽會意的跟在芳華身後。
“芳華姑娘!”出了屋子,馮媽媽趕緊叫道。
芳華停頓了腳步,“馮媽媽可有事?”
“無大事!你可知二太太來東苑是爲了何事?”馮媽媽與芳華同行,壓低聲音問道。
芳華也是懂得的,壓低了聲音說道:“昨日九姐兒喝醉了酒,二太太便來看一看,我見二太太的心情是不錯的,應該不會是什麼壞事!”
馮媽媽點點頭,從袖子裡拿出一小塊銀子送到芳華手上。芳華大駭,趕緊推脫,卻被馮媽媽制止,馮媽媽壓低了聲音,看了看四周,見沒有任何人,這才說道:“是九姐兒的心意,以後九姐兒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你幫忙的,想來你也不會推脫,便送上一點銀子。你不是府上的家生子,今年年底便可回家,就當是給自己存嫁妝吧!”
芳華眼眸閃動,露出感激之色,卻沒有任何的推脫,順手把銀子收回,此時神色也已經恢復,她快速的離開院子。馮媽媽看着芳華離開的背影,實在是不知道九姐兒爲何要多此一舉。
九姐兒卻沒有再看書做樣子了,錦繡趕緊把書桌收拾了一番,問道:“九姐兒爲何要多此一舉,芳華本就受了您的恩,再有幾個月也離府了,您送這銀子做什麼!”
“送了銀子,辦事也就更加賣力了,芳華是二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出去之後可比小家碧玉,做一個小家族的主母也是綽綽有餘。年紀雖然大了一點,唔……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做一個大家族的續絃吧!”
“你們若不是府上的家養奴才,也會如此。我記得魚兒是活契,只賣了八年,將來若有福,便能像芳華那般吧!不過就算是家生子,在我身邊,我也不會讓你們吃虧的,以後許了掌櫃執事什麼的,同樣風光!”九姐兒認真的說道。
這屋子裡的丫鬟,除了魚兒之外,命運都在九姐兒手上,九姐兒發達了,她們的後半生也就有了着落。自然都會盡心盡力的幫襯着九姐兒。
就連篆兒也是如此心思。老太太是連她的賣身契也給了九姐兒,是以,九姐兒讓她做任何事情幹,她都願意,只要能得九姐兒的青睞。雖說她是大丫鬟,卻不如畫扇與九姐兒親近。這一點她心裡也清楚,是以九姐兒給她的賬本,她也毫不含糊。
這些日子篆兒做的事情,九姐兒也看在眼裡,到底能不能用,九姐兒心裡也有了幾分盤算。
與幾個丫鬟閒聊了幾句,九姐兒發現她們對她的忠心比自己想想的還要多。哪怕是魚兒,就算有不懂的事情,也僅僅只是放在心裡。就算有外面的丫鬟與她交好,卻也沒透露出東苑的任何信息。
篆兒和魚兒畢竟是剛來東苑的丫鬟,九姐兒不得不讓人去監視她們。實在是不放心啊,她現在走的可是鋼絲,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復。當然,走到了另一頭,她便沒有了任何的後顧之憂。
回過神來,九姐兒說道:“篆兒,這些日子你都管着二姨娘和周姨娘那邊的賬本,可有異樣?”
“倒是沒什麼異樣,只是二姨娘和周姨娘偶爾剋扣一些下人的銀子。咱們府上待下人不薄,一個粗使丫鬟,一年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二兩銀子。就不說有品的丫鬟了。”
九姐兒點點頭,只是沒想到二姨娘和周姨娘竟然會剋扣下人的銀子,要知道,二姨娘孃家可與老太太是同宗的。周姨娘手中也有她那三個嫁妝鋪子。
“竟然還如此貪心!”九姐兒微微失望。
突然聽到九姐兒說了這麼一句,篆兒心口莫名其妙的猛跳。
“九姐兒,二太太進院子了!”恰在此時,馮媽媽撩了簾子進來。
九姐兒趕緊起身相迎,便見馮媽媽身後有兩個衣着鮮亮的丫鬟打起簾子,又有三個小丫鬟在二太太身後跟着。還有劉媽媽和鄧媽媽在身邊伺候着。
二太太進了屋便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屋子裡的佈置沒有太大的修改。她走到軟榻邊,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緞地蘇繡吉慶圖案靠背,這靠背針腳細密,圖案精緻,就算錦繡閣的繡娘,也沒有繡得這般好。她的目光忍不住挪到姚媽媽身上。
“二嬸嬸若是喜歡這種樣式的靠背,九兒便讓姚媽媽繡上一個。”九姐兒趕緊說道。
二太太好像纔想起來,說道:“姚媽媽本就是蘇州人,這蘇繡自然是不在話下,你這院兒裡的人都歸姚媽媽管,就不知姚媽媽可有那時間。”
“怎的會沒時間,只是這蘇繡做工細密,做上這麼一個靠背最少也得花一個月的時間。就怕二嬸嬸急着用,耽擱了時間。”三姐兒看了姚媽媽一眼,眼中的笑意不減。
“哪裡有什麼大用,也就是看了喜歡,九姐兒有這份心意,我便領了!”二太太神色輕鬆的與九姐兒談話,目光彷彿不經意的往九姐兒手腕上看去,心中一驚,卻暗自平息下來,有意無意的說道:“我記得二姨娘那裡有一對翠絲種鐲子,倒是心心念着,本想拿一件等價的首飾去與她換,她卻說送了你,竟沒見你戴上。”
九姐兒微微錯愕,二太太來這裡竟然是問那鐲子,只是那鐲子昨日被夏侯辰搶了去,這件事斷然不能說出去的。思忖片刻,九姐兒才說道:“昨日赴宴,柳家姐姐見了我戴着的鐲子,歡喜至極。九兒昨日喝了些酒,便稀裡糊塗的就送給了柳家姐姐。如今想起來,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草率了。”
她臉上流露出後悔的模樣,看起來甚是心疼。
“你送人了?”二太太驚疑的大叫一聲。
九姐兒不解,這二太太的反應怎會如此之大。
二太太顯然也知道自己的失態,趕緊調整好心態說道:“我也對那鐲子喜歡得不得了,突然聽到那鐲子已經沒在薛府來了,實在是可惜。”
九姐兒也不疑有他,若是真的喜歡的話,有這種失態的表情也是能理解的。二太太卻坐不住了,也不問那宴席上除了柳雲兒之外可還有其他人沒有。心不在焉的閒聊幾句便離開。
“錦繡,你去查一查那翠絲種鐲子!”九姐兒眉頭緊鎖,那翠絲種鐲子雖然稀罕,可也不至於讓這麼多人去搶。至少夏侯辰很在意,李毅表哥雖然沒說什麼,卻依舊神情有異樣。二太太在聽到那鐲子被送人了之後,更是失態。不可能有這麼多的巧合!
錦繡點點頭,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到傍晚的時候,錦繡匆忙的趕回東苑,連歇息一下的心情都沒了,趕緊把查到的一切告訴九姐兒。她還是藉着馬可先生才查到關於鐲子的一些事情。
聽完錦繡說的,九姐兒心裡冒出一股無名的怒火,很自然的就知道她被算計了,昨日二姨娘才把這鐲子送給了她,卻偏偏只送一隻。經錦繡這麼一說,她敢斷定二姨娘本就有一對鐲子。今兒二太太又來了,哪裡可能這麼巧,她竟然被那二人算計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另外一隻鐲子肯定被送到了一個男子手中。到時候只要在外面的宴會上露出了鐲子,二太太只要一說,衆人連想都不用想都會以爲九姐兒心裡有另外的男人,到時候再把那男子抓出來,可真成了姦夫淫婦了。哪怕她真的以死明志,也不會挽回她的清白
好狠,真的是好狠!
竟然連二姨娘都想毀掉她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