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小雎跟從冥秋離開的時候,就在後面默默地想這一次求師父收徒有些容易了,他的苦情戲還沒有上演,師父居然就同意了。
不知道這樣做是對是錯。而且心情十分複雜,明明之前還很怨恨師父對他的態度,怨着師父承認殺了他的母親之時的坦然,甚至恨她毫無留戀地飲鴆而逝,卻不知道爲什麼在看見她的第一時間還是不可自抑地高興。
冥秋倒是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在一開始看見他的着裝打扮和神情動作,本能覺得這人恐怕在魔族地位不低,便隨口一問:“你在魔族裡是幹什麼的?”
關小雎腦隨耳動,心下百轉,面上不動聲色地伶俐答道:“是魔君的侍從官。”
冥秋皺了皺眉頭,此時自然不知他就是魔君本尊,只是暗中不滿於自己的疏漏,又問道:“既是侍從官,想必定要時常跟隨魔君,若你此番跟我走了,那邊追查起來怎麼辦?”
關小雎應答如流:“魔君的侍衛多得很,其中最堪重用的那個叫鷹,至於我的話,大概類似於花瓶擺設之類,魔君向來不會在意我這等角色。”
但實際上,魔君的侍從並不多,也恰恰十分在意這樣的角色,關小雎有點心虛,擡手蹭了蹭鼻尖。話中仍有紕漏,關小雎心裡清楚,擡眼看看師父,她還是昂首挺胸地走着,沒有再說話,也不知信沒信。
將要入鎮的時候,太陽已經過了半邊天。冥秋回頭看了關小雎一眼,才見他已經戴上了半面面具,遮擋住雙眼四周,露出高挺的鼻樑與緋薄的嘴脣。
要避人麼?冥秋收回目光,沒有看到那雙眼在她移開視線之際泄露出的一點放鬆神情。
關小雎跟着冥秋橫穿了半個小鎮,沿着一條街走到盡頭,才見到一座毫不顯眼的客棧。
木製的招牌,簡單的布放,確實符合師父的審美風格。
邁進棧中,關小雎掃視一週,客人不少,看見師父去了棧臺,他便隨意找了空位坐下,聽不見師父與那棧臺小二說了什麼,但大概猜得到是添房之類的話。
轉眼間,冥秋已經向他走來,微微遺憾道:“客房已滿了,今晚你就先與阿肆住一間房將就一下吧。”
關小雎剛要點頭答應,驀然反應過來,等等,阿肆是什麼鬼?師父居然不是單獨一個人來的嗎!
關小雎心中微涼,雖然他不能與師父同住一間客房,但也不用這麼來懲罰他吧,讓他們住在一起,這個阿肆什麼的肯定還是個男的!師父竟然肯與一個男人同行!
深深的危機感來了……
之前的時候,兩個人之間雖然有隔閡,可至少師父對他是十分關心照顧的,達沒達到愛情的標準他不知道,但那種感情確實高於單純的師徒之情。可是現在的話,師父全都忘得一乾二淨!
適時又有一個聲音冒出來說,忘了纔好,這樣的話,前面歷經的痛苦才能消失,難道你希望師父肩負着那麼多苦難殘缺的活着嗎!
又有反駁說,憑什麼她能忘記一切,忘記她曾經親手釀成的殺業,關小雎,她忘了,難不成你也忘了嗎?你的母親死於誰之手,你竟然這麼輕易就放過她了嗎?
腦子亂成一團,把關小雎快給惹炸了。
不行,不能再想。關小雎把心思轉移到那個阿肆身上來。
阿肆這種名稱很像小輩。
穩了穩心神,關小雎儘量保持着微笑道:“師父是,收了其他徒弟嗎?”
冥秋正要否認,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清亮的音線,“姑姑。”
是少年人獨有的聲音。
兩人同時轉頭,站在眼前的是個俊俏的少年,着一身天青色長袍,揹着一把劍,腰側卻別了一把不相搭的黑笛。
關小雎目光正落在笛子上,再看一眼師父,腰上掛的是一把白簫,心情複雜。
冥秋對關小雎說:“這是我的侄子。”
那少年也不怕生,主動作了一揖,介紹道:“在下薛肆。”
關小雎沒有站起來,坐在椅子上拱了拱手笑道:“好說好說,我是關喬,師父新收的徒弟。”
用了化名,冥秋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麼。
師父連親人都沒有,哪裡來的侄子,莫不是被這傢伙給騙了吧!
現在總不好揭穿,不過話說,難道師父喜歡年紀小的?
關小雎面上笑得天衣無縫,“薛肆是嗎,家裡排行老四?”
薛肆回道:“家裡只有我一個。”
冥秋似乎想說些什麼,斟酌半天,卻是未曾說出來。
咳了兩聲,關小雎笑道:“我真是冒昧了。”
薛肆同樣笑了,“沒關係。”
這樣的笑容很奇怪,關小雎覺得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可是很可笑不是嗎,明明是個這麼小的孩子。直覺上將這個薛肆歸爲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