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落下,天邊也鍍上一層深紅。這樣的光芒讓人從視覺上感到溫暖,但身體上實則更加寒冷。
冥秋已經上了樓,剩下關小雎與薛肆還坐在大堂內想看兩厭。
但又出其意料的,兩個人沒有一個先起身離開。
薛肆叫來小二,捧了一杯熱茶。指尖輕輕敲了敲杯壁,先挑起了話頭,“我知道你的身份。”
關小雎挑着眉冷笑:“哦,你知道又如何?”
薛肆微微一笑,慢悠悠道:“確實不如何,還要幫你保密,很麻煩。”
關小雎換了個姿勢,將雙手搭在桌上,十指交扣,道:“我忽然有點好奇了,你究竟是什麼人呢,小孩?”最後兩個字咬得很重,彷彿這樣能讓他佔到便宜。
薛肆歪了歪頭,調皮道:“好人,或者壞人?不過我已經束髮了,不算小孩子了。”
關小雎道:“那我換個問題,你爲什麼稱呼我師父爲姑姑,據我所知,你們好像並沒有關係吧?”
薛肆倒是認同點頭,“確實沒什麼關係,想叫就叫了,畢竟姑姑比小姨好聽,要是叫姐姐恐怕不合適吧。”
關小雎心累,這傢伙有些難纏。
薛肆乾脆道:“還有什麼要問的麼?”
關小雎緩上一口氣來,繼續道:“說說你跟我師父怎麼遇上的。”
薛肆飲了一口熱茶,不緊不慢道:“姑姑自北向南,經過棲鳳嶺腳下的九桑鎮,我剛好路過那裡。”
關小雎磨了磨牙,呵,還真挺湊巧。不過,比紓機閣還北的,不就是天穹門了嗎,也不知道師父回沒回師門。
還有一個最大的疑問,既然師父已經失憶了,這個薛肆到底是怎麼讓師父相信他的話的?
關小雎靜默一會兒,掃一眼四周,發現有的桌上已經開始上菜了。這裡有點奇怪……
發現關小雎心不在焉,薛肆笑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關小雎沒有看他,低聲說道:“這裡人好像很多。”
薛肆好心地解釋:“雖然客棧不起眼,但也算是鎮中心,日常忙一些,在所難免嘛。”
疑惑並不在這裡,關小雎又說:“下面的人多,上樓的卻寥寥無幾,可師父說客房已經滿了”,他忽然頓了頓,語速加快,“你這一整天都沒有出去,應該知道是什麼人要了客房!”
薛肆將已經喝空的瓷杯輕放回桌上,真誠道:“我還以爲要等到什麼時候你纔會想起來這個問題,實不相瞞,你的運氣差爆了,預訂了大批客房的人四捨五入算是你曾經的同僚呢,衡雲山蒼雲弟子。”
這就對了,只有修士,纔會整日在外,但是現在——已經到晚上了。
關小雎將木椅後移,留出足夠的空隙起身,俯視薛肆片刻,“你的客房號。”
“地字二號,慢走哦。”薛肆臉上的笑意在他轉身之後驀然而逝。
轉眼再一看,小二笑臉相迎向門外。
原來是好幾位白衣修士進了門來。
掃了已經落座的蒼雲弟子一眼,薛肆悠然道:“小二,來一份冰糖燕窩羹和蓮蓉糕。”
“哎,客官稍等。”
薛肆一勺又一勺將燕窩羹慢吞吞送入口中,等吃淨之後,便一手端着那盤蓮蓉糕上了樓。
止步在一門前,食指彎曲叩了兩叩,聽見裡面傳出“請進”二字,才推開門進入。
“姑姑,你一天沒吃飯了。”說着打了個哈欠。
冥秋並不餓,但還是微笑着接過盤子,道:“多謝,阿肆也早點回去休息。”
薛肆點點頭,“姑姑再見。”
走到門前,忽然停住。廊上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傳進門來。薛肆聽了一會兒,沒吭聲。
冥秋注意到他,問道:“怎麼了,阿肆?”
薛肆側過臉,眼睫垂下一半,輕聲說:“沒事。”
拉開門,出去了。
這孩子……
冥秋無聲無息地嘆了口氣,轉眼看向盤中的蓮蓉糕,兩指輕拈起一塊,放到脣邊,咬了一口,口中泛起淡淡的甜味,很久遠的味道了。
阿肆是阿卿的孩子。
小雎是我唯一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