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惶亂的神情只是轉眼的一瞬,但卻沒逃過肖立軍從事刑偵多年練就的銳利眼神。受忽如其來的意外事件衝擊,做爲普通人,在第一時間內所表露出的神情變化,往往是其內心最真實的情緒反應。爲什麼會惶亂?那必定是心裡有鬼,爲什麼心裡有鬼,那必定是與剛剛逃跑的案犯木宇脫不了干係!
肖立軍收回目光,卻意外地與遼陽市局刑偵大隊那位申磊大隊長視線相接。申磊向他微微點頭,笑容裡充滿着一種意味深長。肖立軍心中一跳,直覺告訴他,這位申大隊長似乎已經看穿了他們臨時計劃的策略。
申磊的目光從肖立軍身上掃過,最後落在那個年輕的警察身上。看樣子也不過就二十三四的樣子吧,竟然就能成爲一縣的治安大隊長,明明是普通治安民警出身,卻有出人意料的膽色使兩名持槍兇犯一死一傷。而且看剛纔的一幕,制定這個大膽計劃的人也一定是這個小傢伙吧!
申磊眯起眼睛,他倒是很好奇,這個叫樑晨的年輕人憑什麼那麼篤定市局有內鬼?就憑着剛纔那位付副局長的分析?又憑什麼敢制定這樣大膽的打草驚蛇計劃,他就沒想到過計劃失敗的後果?更驚訝的是年輕人的三位領導,竟然沒做明顯的猶豫就默許隨後決定配合。由此可以看出,這個年輕人在三位領導心中的地位不可謂不高!
其實申磊心裡清楚,那位來自龍源的付副局長的分析是正確的,而他對那個年輕人的大膽計劃也感到讚賞。他一直懷疑市局的某位領導,但卻苦無證據,而現在,由這個年輕人提起的大膽計劃未必不是一個機會!接下來,就看這個內鬼能不能沉得住氣了。
申磊不動聲色地掃了已經恢復常態的某位局領導一眼,心裡冷冷一笑。只要這個傢伙不起疑心,十有八九會中計上當,到時候,那條狐狸的尾巴一旦伸出來,就別想再縮回去。
對這個忽如其來的消息,步克己,趙青巖,楊健等人着實消化了一陣子纔回過神來。步克己定了定神,目光直視付遠志沉聲道:“付局長,你確定不是開玩笑?”
話是這麼問,但在步克己心裡,卻已經相信了付遠志宣佈的消息,付遠志雖然級別比他低,但好歹也是市局的副局長,也是龍源市方面的負責人,對方不可能在這麼重要的場格里信口雌黃。
“我沒那個閒心看玩笑,爲了預防案犯改換衣物從而使追蹤器失去作用,我建議立刻開始行動,所有參與追捕行動的刑偵人員進入戰備狀態,手機等通訊設備全部上交!”付副局長臉上的神色認真嚴肅,將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展露無遺。
“好!”步克己雖然對付遠志心有芥蒂,但大事當前,他還是知道什麼是團結協作,尤其是在經歷了獨食難肥的經驗教訓後。
一把手拍了板,其他幾位副局長也表示支持。於是刑偵支隊長申磊通知所有刑偵支隊成員立刻到會議室集合。人齊之後,手機等所有通訊設備全部上交。一看這陣勢,刑偵支隊的幹警們就明白,又要有新的行動了。一天之內接連兩次行動,這種現象雖不能說沒有,但絕對少見。
“現在可以說明案犯的滯留位置或行動路線了!”局長步克己示意付副局長一方可以讓負責監控的刑偵人員上場,利用電腦監控平臺向刑偵支隊的成員們指定此次行動的目標區域。
“步局長!”早有心理準備的樑晨忽然開口道:“爲了保密起見,我建議暫不泄露監控目標,一切等出發之後,再由監控人員以對講機通知此行目標區域!”
樑晨的這句話讓包括步克己在內的遼陽市局刑偵人員都有些臉上掛不住。這個年輕人的言外之意,擺明了是對此次參加行動人員的不信任。
“我覺得小樑的提議很妥當!”出乎衆人的意料之外,遼陽刑偵支隊的支隊長申磊卻對此表示贊成。然而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立刻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我們遼陽市局也應該有知情權和參與權,所以,我建議負責監控目標的人員也應該有我局的刑偵人員參加!”
申磊的這句話,讓遼陽市局的幹警們心理平衡不少。局長步克己更是暗暗點頭,心說申磊這番話說的不卑不亢且合情合理,既是顯示了應該有的氣度,又沒在言語上落了下風。
樑晨心裡鬆了口氣,他最怕的就是這些遼陽市局的同行們當場驗貨。根本不存在什麼定位追蹤器,也就談不上有什麼監控平臺。甚大的遼陽市局,此中的行家多了去了,他想隨便調出個監控軟件蒙人,那絕不現實。目光無意中與那位申大叔相接,卻是見對方向他神秘地一笑。
日了,該不會早就被這傢伙看穿了吧!?
肖立軍與何連生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都覺察到,表面看來申支隊長是在對樑晨的提議還以顏色,但實際上,卻是變相地幫了樑晨一把。這個傢伙,倒真是讓人猜不透的很啊!
“兩分鐘準備時間,整九點準時出發!”局長步克己做了最後決定。所謂的兩分鐘準備時間,無非是要參與行動的各人員解決一下噓噓之類的問題。
他這一聲令下,真有不少刑偵幹警麻利地跑進會議室內的廁所。不但是普通警員,就連副局長趙青巖,楊健,張棟,以及龍源市局的付副局長,何連生政委也去廁所處理了一下。
趙青巖甚至還對關門蹲大號的楊副局長開了句玩笑:“老楊啊,抓緊拉啊,當心來不及連擦屁股的時間都沒有!”
“老子一根腸子通到底,蹲回大號用不下一分鐘!”楊健副局長悶聲悶氣地說道。隨後沖水聲響起,廁所門開,楊副局長神采奕奕地走了出來。
兩分鐘過後,包括步克己在內的全體人員集合,然後在晚上整二十一點出發。一行大約三十多人出了會議室,樓道里頓時響起參差不齊的腳步聲。
“小樑,你怎麼了?”肖立軍看着滿頭大汗,連下樓梯都似乎十分困難的樑晨,不禁吃驚地問道。
“忽然覺得有些頭暈,沒事,一會就好!”樑晨臉色慘白如紙,此時的他恨不得一斧子把自己的腦袋確掉,以免受到那種讓人發狂的痛楚折磨。這怨不得別人,爲了保證萬無一失,他咬緊牙關,在剛纔對鎖定的懷疑目標使用了今天的第四次特殊能力。無數凌亂的片段在腦中走馬觀花一般閃過,他的大腦就像是一臺服務器終端,面對着無數雜亂的信息流攻擊,時刻都有癱瘓的可能。不玩了,再也不玩了!在這一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肖立軍伸手扶住樑晨的胳膊,他驚訝地發現,樑晨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所打透,當下急聲道:“小樑,你這樣不行,得馬上去醫院!”
“不行!”樑晨一聽去醫院,心中不禁大急。要真是去了醫院,他這份罪豈不是白遭了!“肖局,沒事兒,真沒事兒,不信我給你走兩步!”
樑晨臉上強擠出一抹笑容,微微用力掙開肖立軍的手,強撐着向樓下走去。不止是肖立軍,縣局副大隊長宋文傑和遼陽市局刑偵支隊的幾名隊員也看出樑晨的狀態極差,但見這個年輕人如此硬氣倔強,都不禁生出幾分佩服之意。
一行人剛剛走出市公安局大樓,在即將登車出發的一刻,就見一名年輕的警察氣喘吁吁跑了過來,口中喊道:“楊局,您託我買的胃藥!”
“哦,小牛啊!謝謝你啊!”楊副局長伸手接過那盒藥,然後從褲袋裡掏出兩張拾元紙幣直接塞給了對方,笑道:“不能讓你白花錢,多少就這些了!”
局裡人都知道楊副局長患有胃病,偶爾支使研究室的牛科居跑跑腿兒。所以對眼前這一幕,並沒多少人在意。
肖立軍和遼陽市局刑偵支隊長申磊兩個老刑偵卻是留了心。只是,縱然有些懷疑,他們也不敢貿然採取行動。對方畢竟是市局的副局長,身居正處級,可以說是他們的上司,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他們是不能妄動的。
然而,他們不敢妄動,有人敢。樑晨等這個機會等很久了。他忽地衝了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一把擒住了牛姓警察的手腕,猛地一扭。沒有防備的牛姓警察頓時慘叫一聲,身體被迫前傾,幾乎跪倒在地。
這一忽然變故,讓正準備登車的刑偵隊員大吃一驚。付遠志,肖立軍,何連生三人暗道一聲不好,心說小樑太沉不住氣了,這麼貿然地出手,萬一判斷失誤,豈非連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
“小樑,你幹什麼?”楊副局長不禁臉色大變,指着樑晨大聲道。而局長步克己,副局長趙青巖,張棟一起走了過來,皆用不悅的目光看着樑晨。
“你說呢?楊副局長?”樑晨忍着後腦嗡嗡地巨痛,用嘲弄的目光看着對方,手中微一用力,牛姓警察痛呼了一聲,手指不由自主地攤開,兩張橫疊在一起的拾圓紙幣頓時掉落在地。
楊副局長上前一步,伸手就向那兩張紙幣摸去。卻冷不防有人更快一步,搶先將那兩張紙幣拾在手裡。目光觸及到申磊那張平靜沉肅的臉,楊健心裡頓時冰涼一片,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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