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沒有立刻回答,道:“這事我再徵求任林渡的意見,他能說會道,當過多年縣委辦主任,如果能到市政府這邊來,應該能成爲你的好助手。”
又問道:“你到市政府這邊也有些時間了,感覺如何?”
蔣湘渝到了市政府當秘書長,與市長劉兵相處得挺好,剛剛與正副市長們混熟,卻一下子來了一個大換血,這讓他無比鬱悶,道:“一個領導一種風格,也不黃市長是什麼風格,我心中無數。”
侯衛東提醒道:“蒙秘書長的道行很深,你要注意和他搞好關係。”
“我很尊敬這位老前輩,聽說你和蒙秘書長也有些親戚關係。”
“我大哥娶了蒙秘書長的外侄女,害得我在老懞面前矮了一輩。”其實知道蒙厚石和楊森林有着更親密關係,但是他沒有在蔣湘渝面前主動提及。
從新辦公室走出來,蔣湘渝道:“中午有安排沒有,我請你吃飯。”
侯衛東看了看錶,道:“時間過得好快,轉眼間就是十一點,今天中午算了,我有安排了。”
他下了樓,給季海洋打了電話,道:“季局,中午有事嗎?我請你喝酒。”
季海洋道:“侯市長,你還真是忙裡偷閒?別在外面吃,就在財稅賓館,我把最好的頂樓小間留下,我們哥倆好好喝一杯。”
在選舉前,季海洋對於選舉還挺有信心,找了關係也是信誓旦旦,誰知臨到了選舉卻是風雲突變,他在最後關頭被擠出了候選人行列,他知道是省政府姬程將自己擠出了候選人行列。
他儘管曠達,心裡還是有些怨氣,卻又發作不得,官場如戰場,輸了就輸了,或者找機會翻盤,或者老老實實地認輸。
侯衛東是副市長,但是副市長不能直管財政局長,他很注意季海洋的老關係,特意到財稅賓館來喝酒。
十二點,侯衛東上了財稅賓館頂樓。
劉莉已要樓上等着,道:“海洋到市政府去了,黃市長找他。”她泡了茶,坐在了侯衛東身邊,陪着他說話。
“我弟弟現在給黃市長當了秘書,還請你多照顧。”
“我們是同學,自然會互相幫助,而且他現在是黃市長秘書,主要領導身邊人,我想照顧都沒有機會。”
劉莉是明白人,有意爲弟弟說好話,道:“他這人從小被我媽寵壞的,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裡怕化了,這幾年在社會磨練一番,還是很有進步,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要多批評。”她膚白,儘管滿過了三十,仍然不顯老,雙眼靈動,頗有幾分嫵媚。
侯衛東暗道:“劉莉和季海洋好上了,劉坤又是黃子堤的秘書,有了這一層關係,在季海洋麪前有些話就不能說了。”
等到了一點,季海洋這才上了頂樓,進門就道:“讓衛東市長久等,實在不好意思。”
“你是老領導,又是財神爺,我當兄弟的應該等一等。”
季海洋落座以後,對劉莉道:“下午事情還多,我們喝葡萄酒。”
劉莉知道兩人有話要說,對侯衛東笑了笑,道:“我安排了幾樣下酒菜,你們慢慢喝,慢慢聊。”
過了一會,服務員拿上來從歐洲原裝進口的高檔葡萄酒,季海洋端着酒杯,搖了搖葡萄酒,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在我印象之中,這是寫葡萄最早的酒吧,很有些意境,真正的好葡萄酒,還保留着陽光的味道以及鮮活的生命力。”
在房間角落裡,放着舒緩的背景音樂,這是一首《桑塔露祺亞》的老歌,正是季海洋的最愛。
兩人喝着酒,話題很快就聊到了換屆選舉。
季海洋嘆道:“沒有想到省裡方案會在宣佈之前發生變化,這一次落選,大意失了荊州,也就意味着政治生命在正處級崗位上結束了。”
侯衛東安慰道:“季局還有機會,屆中也可以調整。”
季海洋用手蕩了蕩紅酒,道:“我偶爾翻了翻財政局局志,沙州財政局風水不太好,有一屆局長進了監獄,一屆局長醉死,另外兩屆局長都是被調到了人大,財政局權力太大,所以遭人嫉恨,反而不容易再往上走。”
“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改變的,改變就來自季局這一屆。”侯衛東士氣正盛,他能理解季海洋的心情,可是並沒有太多的共鳴。
“你分管哪一塊,黃市長找你談過沒有?”
侯衛東搖了搖頭,謙虛地道:“現在還不錯分管哪一樣,不過分管哪一塊都得經過你這一關,所以先敬財神大哥。”
季海洋沒有接過這個話茬,發了一會神,道:“我不想在沙州幹了,想到茂雲工作。”季海洋曾經當過祝焱的大管家,他此次沒有當上副市長,到茂雲去投靠祝焱也很正常。
侯衛東道:“祝書記手裡正缺人手,你若去,他肯定歡迎。”
“以前祝書記倒說過此事,現在他們那邊也剛搞完換屆選舉,我錯過了機會,而且我這樣過去,若祝書記調走,我的日子就難過了,還不如留在沙州當財政局長。”
季海洋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心思沒有說出來:“在當財政局長期間,他了解黃子堤的爲人,如今黃子堤成了市長,這個財政局長就被架在火上烤,更容易犯大錯。”這纔是他想離開沙州的真實原因。
侯衛東出主意道:“你把心裡話給祝書記講,他最瞭解情況,能幫你把脈。”
季海洋道:“讓我再想想。”
喝完了兩瓶不知價格的原裝洋酒,季海洋有了三分酒意,侯衛東不准他喝了,道:“夠了,下午還有事。”
出了門,就見到劉莉坐在外面,專心看着電視,侯衛東悄悄給劉莉道:“季局有些酒意了,你讓他稍稍休息一會。”
侯衛東出了門,他一時不知朝那裡走,想了一會,給南部新區高建打了電話,道:“高書記有事沒有,我想到你這裡來泡澡。”
高建道:“衛東市長,你還真是禮賢下士,那我就到澡堂子來等你。”
侯衛東道:“也不急,晚上五點半,我過來泡澡,晚上兄弟兩人喝一杯。”
高建是個極精明的豁達人,笑道:“侯市長,你來分管南部新區嗎?”
“現在還沒有正式分工,高書記,莫非你只接待分管領導嗎?”
高建就道:“衛東不僅是副市長,也是好兄弟,我隨時歡迎。”
侯衛東給高建取得聯繫以後,回家睡了一覺,在四點鐘,開了奧迪車,直奔南部新區。
南部新區是與益楊開發區基本上同時起步,按理說,沙州的條件遠比益楊要好,可是開發區給人的感覺很不好,第一是凌亂,第二是圈起來的空地多,第三是工業區和生活區混雜。
將奧迪車停在一片殘缺的圍牆處,侯衛東站在圍牆朝裡看,正巧見到了兩個人在草叢裡喀嚓照相,順着這幾人的鏡頭,可以看到一大片一人多深的茅草。
侯衛東在開發區工作過,馬上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他等了一會,這幾人越來越近,他認清了來人,不禁一樂,道:“馬記者,劉記者。”
裡面的人正是《嶺西日報》的記者杜成龍和劉瑞雪。
杜成龍與侯衛東是老相識了,他走過來與侯衛東握了手,沒有隱瞞意圖,道:“王主任又搞了一個命題採訪,叫做再訪開發區,我們是在這裡拍照的。”
“那你們覺得南部新區如何?”
劉瑞雪指了指土裡一人深的茅草:“總體上還行吧,與沙州的經濟地位相稱,在省裡排在前五位,不過在我看來也是問題成堆,這個工地至少放了三、四年,否則茅草不會這麼深,不符合規定的。”
侯衛東胡亂找了理由,道:“東南亞金融危機過去了,沿海製造業成了企業明星,內地的企業沒有這麼便利的交通條件,難以參加國際大分配,因此開發區難搞,這是大環境使然,要破解這個難題,還得利用西部大開發政策。”
劉瑞雪認真地記了下來,道:“侯市長說得很對有道理,企業發展也有內在規律,沿海城市搞開發區有先天優勢,我們內地生搬硬套,效果不明顯。”
侯衛東又把話繞了過來,道:“儘管效果取得的效果不明顯,但是總有些效果,如果沒有開發區,嶺西發展更加吃力,開發區還是有存在的價值,我們要辯證地看問題。”
他又問道:“就你們兩人嗎?”
“是段主任帶隊。”
“段英當主任了嗎?”
“年初就當了主任,接了王輝主任的班,王輝當副總編了。”
侯衛東道:“相逢不如偶遇,既然見了面,我們一起到南部新區採訪高建書記,我來帶路。”
在市委,黃子堤與朱民生溝通結束,總體來講,黃子堤實現了其目的,只是有一條,他原先準備讓錢寧來管南部新區,理由是錢寧以前是商委主任,招商引資能力很強,結果朱民生堅決不同意錢寧分管南部新區,理由也充足——錢寧沒有主政一方的經驗,分管南部新區不太合適。
在朱民生提議上,由侯衛東分管南部新區,這是黃子堤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不過朱民生總體上同意了市政府班子的分工,黃子堤也不能過於斤斤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