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平賓館貴賓餐廳用餐的時候,南平地委書記吳天國這一舉一動當中,吳小穎見吳天國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便使出渾身解數逗樂子,說些聽到的政治笑話、帶點色的笑話。看吳天國還是那個鬱鬱寡歡的樣子,吳小穎的腦筋一轉,在這一刻,她已經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了,她對吳天國說道:“吳書記,我這幾天到柳河縣,找到一個易經專家,挺靈的,把我的前半生看得很準。他有個絕招,在桌下握手發功,能把握預測未來,我也學了一下,不知靈不靈。書記啊,要不你也試試吧。”
而這時候,吳天國當然知道她的小心思,其實他也知道她剛纔說那些話,完全就是些蒙人的鬼話,但是他也知道這個小女人完全是爲了他好,所以他也就不好駁她的面子,所以也就順着她的意思說道:“試試就試試。”
吳小穎在桌下用自己溼熱的手緊緊握着吳天國的手,好一會兒才用手指在他手心撓了幾下,撓得吳天國心裡癢癢的,忍不住笑了起來。吳小穎說道:“吳書記,挺靈的吧,你不獎勵我和鄧部長一杯酒嗎?”
聽着吳小穎這樣頑皮的小招式,在吳天國看來不過都是些小兒科的把戲了,不禁哈哈地笑着說道:“獎,獎,當然得獎,來乾杯!”
這時,電視里正巧播出省裡的時事焦點,只聽見主持人說:“柳河縣正華集團八億資金黑洞的背後……”看到電視裡邊播出的內容,吳天國馬上愣了一下,臉色風雲突變,把酒杯往桌上狠狠一摔:“去叫地委辦公室和宣傳部的人來,馬上給我查,到底是誰往上捅的!”
第二天上午九點,書記辦公會準時召開,負責作會議記錄的吳小穎準時出現在小會議室裡。吳天國對伍可定耳語了幾句後說:“開會吧。今天是我們南平班子調整後的第一次書記辦公會。按說應該早開,但由於我個人的特殊情況,推遲到現在。今天議題有三個:一是省委已經批覆了黨代會、人代會、政協會在這個月的二十號前開完。今天已經九號了,我們的準備時間只有兩天了,因爲有選舉任務,人代會的會期不能少於七天。二是要調整一部分幹部,以便更好地開展工作。三是集中精力樹形象,促穩定。對這三件大事大家可以議一下,然後我們落實一下分工,把這幾個會都得開好了。”
吳天國說完之後,伍可定接着隨後說道:“吳書記剛纔所說的三個議題都是大事,我來南平地區的時間不是太長,情況不很瞭解,尤其是調整幹部,我就不多說了。三個會議都很重要,是咱們南平政治生活中的大事,一定要開好,順利地開好。”
隨後,伍可定針對三個議題分別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很顯然,有些執政理念和吳天國是有區別的。如今,這些矛盾都已經擺在桌面上來談了。比如曝光正華集團的事情,伍可定認爲就應該這樣做,這樣纔會促使企業早點進行徹底改革,真正救活企業。至於調整幹部的問題,現在的重中之重是撤地建市,不着急立馬選調幹部。這些話題已經針鋒相對了,與會的幾位心中各自有着自己的算盤,眼下,亮明態度就已經開始站隊了。
緊接着,地委副書記韓衛明這時就在發言說道:“我贊成伍專員的意見。我分管組織,知道目前南平地區的幹部現狀,我們現在的幹部不僅需要調整,而且需要大範圍地調整。”說到這兒,韓衛明停了一下,望了望正襟危坐的伍可定和輕輕點着頭的吳天國,繼續說:“我們的幹部年齡結構太不合理了,急需提拔一大批中青年幹部,尤其是青年幹部,不然與其他地市相比,我們南平地區的幹部將少出一代人。但是,我們現在不能動。動少會亂,大動不會亂,等黨代會以後,我們把工作壓給他們,讓他們在工作中優勝劣汰,年底大規模調整。同時,我們要建立幹部能上能下的機制,在一個無標準的幹部升遷規則裡,只能助長跑官要官的現象發生,這樣選不出真正有才華的人才。再說,省委要求我們目前的中心任務是集中精力開好會,穩定幹部隊伍……”吳天國臉色陰沉着使勁咳嗽了幾聲,韓衛明用眼角瞥了一下他的臉色,便把話題剎住了,“這是我個人的意見,大家再議一下吧。”
伍可定和地委副書記韓衛明發表完自己的意見之後,接下來輪到了地委副書記朗培均發言了,這個朗培均接過話頭說道:“我同意伍專員和衛明書記的意見,撤地建市是我們南平地區目前工作的重中之重,一切都要爲它讓路,在這幾個會議前制定出正確的政治路線、政治綱領是當務之急。調整人的事緩緩也沒啥,反正都是咱們的幹部,短時期內好的變不壞,肉爛在鍋裡,誰也搶不走。至於說樹形象、促穩定的事,我覺得對個別企業曝曝光也沒啥。那個正華集團,把誰放在眼裡?除了地區的一、二把手,他們眼裡有誰呢?這次正好是整頓他們的時候,還真得感謝省電視臺,摸摸老虎屁股讓它跳幾下,以後就會老實些。”
朗副書記剛說完,分管紀檢、羣團宣傳和辦公室的羅莉莉也講了幾句,大意是同意大家的意見,認爲先把撤地建市的事情做好再說別的事情。
吳天國聽着他們的發言,心裡很不好受,自己離開才短短几天,風就倒向了伍可定。他覺得,再堅持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反正風放出去了,幹部暫不調整是因爲撤地建市的時間緊,調整少了有些幹部擺不平,也會得罪人的。但會議的傾向引起了他的高度警惕,他在做專員時,幾個副書記並沒有和自己保持高度一致,現在他們卻像已經串通過一樣,步調如此一致。
吳天國擡手看看錶,已經十二點半了,忙藉機說道:“今天的會就先開到這兒吧,下午大家再分頭討論,寫出研究報告,並連夜形成修改意見,報上來審批。散會吧。”他揮了揮手讓大家走,但他一動不動穩穩當當地坐着,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磨蹭了一會兒,就依次離開了。等會議室就剩下吳天國和吳小穎時,吳天國突然攥緊拳頭,猛地砸了一下會議桌,把壓抑着的沮喪和失意發泄了出來,這是他從政多年來從沒遇到過的。今天,他覺得自己很憋屈、很窩囊。吳小穎見狀,湊過來低聲說道:“我們還是先去吃飯吧,身體要緊啊。”
吳天國一擡手製止了她:“你去忙吧,讓我冷靜一下。對了,給我拿根菸。”吳小穎拉開小包,掏出一包精緻的女式煙,連同打火機一同放下,默默地離開了。
煙霧繚繞中,吳天國思緒翻飛。在南平,從來沒有過吳天國的時代,但是,可能會出現伍可定時代。世間的萬物都會隨着時間而改變,他需要觀察,需要保持某種狀態的平衡。守候打破平衡的時機,這是一個高明政治家的慣常做法:順勢而爲。
雖然,這一局他輸了,但吳天國並不會灰心和沮喪,他相信這個世界都是很公平的,而且在如此沮喪的今天,他反而想到了一句名人名言,那就是:上帝給你關上一道門,同時也會給你打開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