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蘇家的時候已經快要午時了,蘇三老爺也正好回家來,他今天休沐,跟朋友去了外頭吃酒,見了蘇嶸蘇邀回來,還記得蘇邀是去成國公府參加春宴了,頓時站住了腳問蘇邀:“不是去參加成國公府春宴了嗎?怎麼這麼快回來?”
他說着,忽然面色一變,啊了一聲,急匆匆的衝蘇嶸和蘇邀招了招手:“你們快些跟上,去老太太那兒!”
真是要了命了,蘇三老爺一進蘇老太太的房裡,請了安便先讓餘夏帶着人下去,等到蘇邀蘇嶸進來,纔跟蘇老太太說:“對了老太太,我聽說徐家出事了!”
蘇老太太聞言目光就落在蘇邀身上:“幺幺,出什麼事了?”
成國公府再三的下帖子給蘇家請蘇邀去赴宴,本來就沒有懷什麼好意,這蘇老太太是知道的,她本來就因爲當年的事對成國公府深惡痛絕,如今成國公府還對蘇家另有所圖,她心裡便更膩味了。
徐家出事好啊,她怕就怕徐家不出事呢。
蘇邀還沒說話,蘇三老爺就搖頭:“這事兒她們去內宅做客的,肯定不知道。”他說着,也顧不得其他的,徑直就道:“徐家出大事了。”
很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蘇老太太到這個時候心裡已經有幾分明白,看了看蘇邀和蘇嶸,挑眉問:“到底什麼事?”
“今天廣平侯世子去順天府,把徐家二少爺給告了,還當場就催逼着順天府尹去拿人!”說起這件事,蘇三老爺精神抖擻。
屋子裡其他三人互相對了眼神。
蘇嶸忽然笑了,眼裡露出點蔑視,輕飄飄的道:“夜路走多了,總會碰見鬼的,徐家應當是走的差不多了吧。”
就跟他當時提起章靈慧的事情同一個語氣。
蘇老太太也同樣面露笑意,呵呵的笑起來:“這是人家的事情,跟咱們沒關係,老三你可別胡亂湊上去打聽,犯不着。”
可她已經多年沒這麼高興過了,更是親暱的稱呼自己爲老三,蘇三老爺怔了怔,哪裡還有不明白的?當即就欣喜若狂,急忙應是。
又問蘇邀在成國公府有沒有受什麼委屈。
他又冷哼了一聲:“徐家還專門下帖子請你去,根本沒安好心!”
果然萬事萬物都在變,連蘇三老爺都開始對她表起關心來了,蘇邀頗有些詫異的看了蘇三老爺一眼。
不過她也沒把這個太當回事,苦大仇深的日子過多了,現如今,她已經很不想去揣測別人的心意,也沒有那個必要了。
她把徐家後院發生的事情說了。
屋子裡徹底沉默下來,唯一在動的大約就是被風吹動的簾子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蘇三老爺忽然跳了起來,大讚了一聲:“好!好!真是老天有眼!總算是收拾了這個賤人!”
綠雲罩頂的陰影籠罩在蘇家頭上十幾年了。
哪怕蘇三老爺不是當事人,但是侄子被人這樣議論,他又有什麼臉面?
可偏偏對方是位高權重的國公府,他還得顧着人家的地位,只能繞着道走。
嘖嘖,真是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蘇老太太也呵了一聲,滿臉的皺紋都舒展開了,頭一次覺得自己這個三兒子罵人罵的也的確是穩準狠的。
“這些年捕風捉影的傳聞聽的多了,她徐家和章家不過就看扁了我們要最後那層面子,以爲我們絕不會承認當年她就私通徐睿......”
事實也的確是如此。
“可俗話說,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性呢!真是欺人太甚。”蘇老太太覺得神清氣爽,說起話來也擲地有聲:“橫豎被人議論,那不如就大家一起罷了!我們如今是無所謂了,就怕她這位尊貴的世子夫人承受不住啊。”
尊貴的世子夫人的確承受不住,章靈慧直到被大夫掐了人中,灌了一碗湯藥才幽幽醒過來,觸目是一片茶白色的帳子,她眨了眨眼睛,神智也跟着痛覺迅速復甦了,攥緊了拳頭,一下子撐着牀坐了起來,面色慘白的看着面前坐着焦急不已的章夫人。
章夫人更慘,臉上敷的厚厚的粉已經被眼淚沖刷得斑駁一片,乍然看過去,還以爲看到的是哪家剝落了的牆面。
見女兒醒了,章夫人的眼淚又唰的在臉上衝出一道痕跡,嗚嗚的握住了章靈慧的手:“靈慧,你可醒過來了......”
章靈慧喉嚨冒火,心頭冒煙,沒有心思再跟母親上演母慈女孝的戲碼,她一把攥住了章夫人的手:“娘,公主殿下她們呢?”
章夫人的眼淚流的更厲害了:“殿下她們早就走了,客人們也都被送出去了......”
章靈慧右眼皮猛地跳起來,臉色更差,平時的秀美端莊的面具一下子被撕扯下來,露出一張滿臉都是怨毒的臉。
她咳嗽了幾聲,緊緊咬着牙冷笑:“蘇家!那個瘸子竟敢如此辱我!”
蘇家?
章夫人愣了愣,覺得女兒是不是被氣瘋了,小心翼翼的試探着看着女兒:“這跟蘇家有什麼關係?你是說,那個小翠先是蘇家收買了的?”
可是蘇家怎麼會有這個膽子呢?!
這麼多年,那些傳言每年都傳,簡直過一陣子就要被人提起,蘇家也沒見怎麼樣,不也默默地忍了嗎?
想到蘇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戲謔的眼神,章靈慧臉都扭曲的有些變形,惡狠狠地冷笑出聲:“我一定要他們不得好死!”
她是怒急攻心被氣暈的,現在又發這樣大的火,腦子很快就又有些發暈,晃了晃一下子沒坐穩,跌坐在了引枕上。
章夫人着急忙慌的扶住她,哭哭啼啼的:“哎呀我的祖宗,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只說這些話,那咱們現在怎麼辦?好好的春宴,就被這件事給攪合了!那麼多人呢,都走了!田夫人和秦太太連個眼神也沒給我,彷彿我是什麼蛇蠍似地......”
她還有什麼面子?
章靈慧被她的喋喋不休弄的煩不勝煩,隱忍卻又厭惡的閉了閉眼睛,忍住了眼裡的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