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夏想還沒起牀,就被邱緒峰的電話吵醒了。
其實昨晚他一共沒睡幾個小時,因爲在打完電話之後,他還是不太放心,爲了進一步掌控最新進展,又打了電話通知吳天笑,讓吳天笑今天一早去燕市,到燕省省委和省紀委書記張黔、省政法委書記馬傑接觸,代表他出面傳話,比單獨一個電話正式多了。
也更讓燕省方面重視此事。
因爲許多問題在電話裡畢竟講不清楚,也不方便講。
省紀委方面是關鍵,因爲周鴻基派出的人員必定是齊省紀委的工作人員,到了燕省之後,必然要和省紀委方面接觸,由燕省紀委出面配合工作。齊省紀委在燕省可沒有權利直接抓人,再說,就算想抓,也未必找得對門。
回想到前一段時間因爲鹽務系統的腐敗案件,兩省之間的互動辦案,燕省紀委和齊省紀委就算沒有建立起良好的合作關係,至少也算打過交道的老朋友了,估計從這一點上考慮,周鴻基會認爲齊省紀委的人一到燕省,就會受到熱烈的接待。
畢竟,此前燕省紀委來齊省,齊省紀委也是熱烈歡迎並積極配合。
周鴻基哪裡會想到,他自以爲天衣無縫的秘密計劃,不但第一時間被夏想得知——沒辦法,夏想人緣就是比他好,許多事情都是第一時間就會得知——而且夏想還準備好了繽紛的禮物在等他開啓。
而正是因爲基於錯誤的判斷和錯誤的決定,在他自認正確的錯誤時間的一次出手,徹底導致了事態出現了不可預料的偏差,也讓他和夏想之間本來就貌合神離的合作,出現不可逆轉的滑坡。
但此時,在新的一天開始的時候,誰也沒有意識到事情會發展到什麼方向,迎着朝陽的周鴻基,正朝辦公室健步走去,準備新的工作,並等候好的消息從燕省傳來,同時,他今天還要親自審問湯世誠——當然,是在保密的情況之下。
而夏想在安排好一切事情之後,在吳天笑不到6點就啓程前往燕市之後,他也在一早接到了邱緒峰的電話,準備完成此次前來京城的最後一件大事——看望付老爺子。
邱緒峰的電話打來得真不是時候,本來疲憊之極的夏想正做着一個不知所措的美夢——夢中,他和衛辛正抱在一起,卻被宋一凡堵個正着,讓他顏面掃地,在宋一凡驚恐和質問的目光的注視之下,無法解釋他和衛辛的關係有多少複雜……
邱緒峰的電話就將他吵醒了,差點讓他一下從牀上跳起來。
醒來之後才發現,一頭大汗,也讓夏想明白,他對宋一凡的感情最是複雜,也最是在意他身爲哥哥的形象。
“夏書記,你在哪裡?我派人去接你。”邱緒峰很是熱情,但他並不知道,他的熱情讓夏想有點惱火。
不過還好,夏想心理調節能力很好,轉眼又平息了情緒的起伏,覺得埋怨邱緒峰實在沒有理由,暗笑自己真是被宋一凡嚇壞了,或者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還真是太寵愛她了。
“你說地點,我自己過去就行。”夏想行事向來喜歡簡練,不喜歡麻煩別人。有時候麻煩別人,也是和自己過不去。等邱緒峰派人來接,至少要等半個小時以上,他還不如節省這個半個小時,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邱緒峰說了一個地方,然後笑道:“其實我是想告訴你,曉琳好象有事情要單獨和你談,她剛纔一早就打來電話吵醒了我,就是問我你住在哪裡。要是以前,她肯定會直接找你,今天有點吞吞吐吐,說不定有什麼好事。”
“哪裡有好事?你就別添亂了。”夏想聽出了邱緒峰話中的調侃之意,“我們是看望付老爺子的病情,要拿出端正的態度。”
“是,就按夏書記的指示精神辦。”邱緒峰嘿嘿一笑,放下了電話。
夏想嘴上說得輕鬆,其實心裡多少有點擔心梅曉琳真找他有什麼事情,因爲梅曉琳有事,無非是感情上的事情,他真不想和梅曉琳再在感情上有什麼扯不清道不明的糾葛。
告別曹殊黧和夏東——夏東昨晚表現得很霸道,非要獨佔媽媽,夏想要出門的時候,他又不捨了,拉着夏想的手不放,小傢伙的表現前後反差之大,實在讓人無語——夏想一路來到約定地點,卻發現他來早了,邱緒峰未到,而梅曉琳在等他。
上當了,還是被邱緒峰出賣了,夏想徹底無語了。
因爲要看望付老爺子,梅曉琳穿得很正式,一身藍色裙子,中短髮,顯得既端莊又正式,而且人比以前瘦了一點,只是神情之間有點憔悴,估計也是勞累的緣故。
或許就是專門要見夏想的緣故,梅曉琳自己開的車,是一輛黑色的邁騰,牌照也很普通,實在是低調得很。
夏想也未多說,上來就坐在了駕駛位,梅曉琳也低眉順眼地坐在了副駕駛位,在夏想面前表現得儼然就如一個聽話的小妻子一樣。
“你有事要對我說?”夏想發動了汽車,一邊開車,一邊直接問到了中心。
“是有兩件事情,也只能和你說說了。”梅曉琳臉色不太好,揉揉了眼睛,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一些,“梅亭最近總是鬧着要見乾爸,我拿她沒有辦法。你正好在京城,能不能去看她一次?”
夏想此次見到了肖佳,未見到肖夏,心就已經過意不去了,梅曉琳又提到梅亭也想要爸爸,他就無奈一陣心酸。
“好,看望完付老爺子,我就去看看……女兒。”
梅曉琳默默點了點頭,半晌沒有說話,又過了一會兒,她才鼓起了勇氣說道:“還有一件事情,你也有必要知道,可能會對局勢產生一定的影響,你提前知道,叔叔說,會有好處。”
“什麼事情?”夏想見梅曉琳說得鄭重,不免一驚。
“爺爺可能也不大好了。”梅曉琳的神色一片黯然。
“真的?”夏想確實震驚了,怎麼了這是?值此即將換屆的前夕,先是付老爺子身患絕症,並且捂不住了,現在又有梅老爺子也身患重症了?
確實如梅昇平所說,如果梅老爺子真要確認也是絕症的話,家族勢力之中兩大老爺子同時出事,對局勢產生的何止是一定的影響,而是大大的影響!
家族勢力雖然根深蒂固,但第一代之後,第二代之中還沒有真正完全站穩腳跟,梅家雖然有嫡系在政治局之中,但卻沒有嫡傳之人進入政治局,儘管說來現在也未必非是梅家之人進入政治局纔算二代的成功,對重視傳承的國人來說,還是一脈相承的同姓血緣纔算真正的傳承。
夏想真是沒有想到,怎麼會禍不單行?
儘管對他來說,付、梅兩位老爺子就算辭世,對他的前途的影響微乎其微,但平民一系和反對一系,極有可能會乘虛而入,在家族勢力士氣大降的時候,會趁機侵佔許多地盤。
“嚴重不嚴重?”夏想對梅老爺子可比對付老爺子有感情多了,因爲在他看來,梅老爺子一直是一個溫和儒雅的老人。
“還沒確診。”梅曉琳聲音低低的,顯然也是深受打擊,她忽然一下抱住了夏想的胳膊,“有時真想找一個人的肩膀靠一靠,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又要在官場之上左右逢源,真的很累心。”
夏想沉默了,任由梅曉琳抱住胳膊,他還能說些什麼?儘管他對梅曉琳總是無法投入感情,但並不防礙梅曉琳將他當成唯一的精神支柱,也無法改變梅亭是他和她的親生女兒的事實。
無法對一個女人深愛,但也不要對她帶來傷害。夏想在感情之上,始終勉強不來對梅曉琳憐惜或是疼愛,但他卻體諒一個女人的守候和無奈。
伸出右臂輕輕抱了抱梅曉琳,對於正在駕駛汽車的他來說,這個動作有點危險,好在只是輕輕一抱就又鬆開,他安慰說道:“從付家出來,我和你一起去梅家。”
梅曉琳緩緩點了點頭。
到了半路,接到了邱緒峰的電話,邱緒峰還想埋怨夏想沒有等你,卻被夏想搶白幾句,他就只好嘿嘿一笑,和夏想重新約好在付家門口會合。
到付家的時候,剛剛早上9點多,邱緒峰已經等候在了門口,付先鋒和付先先也在門外迎接了。
付先鋒和夏想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一見面就緊緊握住夏想的手,先說起了湘省的局勢,談到夏想佈置在湘省的政治和經濟班底時,付先鋒讚不絕口。
夏想精心安排在湘省的力量,正在茁壯而健康地成長壯大之中。
付先先沒和夏想多說話,反而和梅曉琳說個沒完。
爲了迎接夏想幾人的到來,今天付家上下襬出了隆重的陣勢,當然不是因爲夏想幾人多有聲望多有權勢,而是因爲象徵意義重大,因此有必要鄭重其事一些,好向外界宣告。
應該說,此次聯合探望付老爺子的舉動,確實是象徵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因爲付老爺子已經確診,活得長短,並不因爲幾人的到來而改變,所以夏想認爲,只是一次過場,不成想,卻有不速之客意外出現。
還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