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伯不聽我的勸,我的意思是,如果邱家和梅家主動出面和大伯接觸,提出願意助付家拿下燕市市長的位置,付家也願意助他們一臂之力,阻止吳家得手,同時也會幫助邱家拿下省委秘書長的寶座……”
真是形勢比人強,付先鋒爲了自身前途,不得不向他低頭,不,也不是向他低頭,而是向他身後的關係網低頭了。
也不能完全說是低頭,歸根結底還是一種利益交換,是沒有選擇的選擇。付先鋒的大伯付伯舉爲什麼要相信吳才洋,夏想無從得知,但他清楚,吳家太龐大了,龐大到中央高層都有了警惕之心,付家、梅家和邱家也都對吳家有極深的提防之心,尤其是付家,在提防之心之外,還有強烈的戒備之心。
上一次的慘痛教訓,殷鑑不遠,還歷歷在目。
夏想也正是琢磨着吳家這頭巨象的體積越來越龐大,勢力越來越驚人,只有低調和埋頭髮展才是長遠之計,稍微流露出一絲咄咄逼人的氣勢,就會讓所有人都爲之側目,並且大爲不滿。
吳才洋自以爲大權在握就可以和所有人展開談判,和所有人想合作就合作,想踢到一邊就踢到一邊,就有點過於自信了。自信過頭了,就是自大。一旦有了自大,就離被人羣而攻之不遠了。
吳家再勢大,也比不上梅、邱、付三家聯合。吳家也想效仿邱家聯手梅家的計策來拉攏付家,出發點是好的,但不會收到吳才洋想要的效果。
因爲付家不再信任吳家,更主要的是,吳家和付家之間的勢力不對等,在龐然大物的吳家面前,付家實力太弱,和吳家合作,一不小心就會有被吞併的危險,而且更有可能是吳家答應的利益最後落不到實處,付家吃過吳家一次大虧,不會還想再吃一次。
四家之中,付家靠投機取巧起家,實力迅猛上升,因此不爲其他三家所喜。邱、梅兩家靠的是以前的積累和踏實佈局,而吳家靠的是精心運作和高明的手段,因此四家之間,邱、梅兩家實力相近,政治立場也接近,最有合作的基礎。付家卻基本上是一個異類,吳家看不起,邱、梅兩家又不願意完全和付家合作,一來覺得降低了身份,二來可能也是不恥於付家的所作所爲。
因此四家之中,最有可能聯手的是邱、梅兩家,付家在某種形勢之下,也有可能和邱、梅兩家偶而聯手一次,最不可能聯手的是吳家和其他三家,不管是吳家和邱、梅兩家,還是吳家和付家。
因爲吳家實力最強,他和任何一家聯手,誰都會對他時刻提防,並且懷疑他的誠意。再有吳家又最長於佈局和謀劃,還有過擺佈了付家一次的先例,基本上幾家對吳家都是疏遠並且防範的態度。
付先鋒的提議初聽之下讓人吃驚,細想之下也是他目前最明智的選擇,拋出吳家來當籌碼,來誘使邱、梅兩家和付家聯手,邱家有利益可得,梅家也似乎能暗中得到好處,付家也是既得利益者,相當於三家聯手共同對抗吳家,事情若成,吳家將一無所得。
夏想故意遲疑了片刻,然後嘿嘿一笑:“付書記,真要算起來,好象我和吳家關係最近。您讓我從中協調,讓三家聯合起來對付吳家,不但讓我在吳家面前沒法做人,我好象也沒有什麼好處……”
付先鋒呵呵一笑:“邱家得了省委秘書長,對你來說也是好事一件。”
“不過如果付書記變成了付市長,對我來說,好象也沒有值得高興的地方。”利益交換就要實話實說,夏想就直接點明瞭關鍵地方。
“……”付先鋒沉默片刻,“我的保證是,我順利擔任市長之後,除非你有重大的工作失誤,否則不會故意在明面上刁難你。”
不在明面上刁難——話說得很含蓄,也符合付先鋒的性格,如果說付先鋒說不會對夏想有任何刁難,夏想纔不會相信。現在付先鋒主動答應不拿市長的權力來壓他一頭,意思是說,暗中的政治鬥爭,該怎麼着還得怎麼着,雖然條件很一般,略勝於無,但也讓夏想搖頭一笑,付先鋒也有可愛的一面,實話實說。
是呀,就算付先鋒擔任了市長,書記還是胡增周。想必付先鋒對他和胡增周之間的互動略有耳聞,而且付先鋒也更清楚,市委常委中,他的關係還有很多,其他人自不必用,單是一個常務副市長於繁然和常委副市長高海,就能對付先鋒形成極大的制約。
付先鋒很清楚地知道他的處境,不是一升市長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到了任何層次都有制約,沒有制約的話,就全國山河一片混亂了。
所以,付先鋒的許諾,相當於沒有誠意,基本上等於沒說。但也正是因爲他在這個時候還有誠實的一面,夏想對付先鋒的爲人又加深了一層認識,別看付先鋒爲人狡詐多端,但人性都是複雜的,他也有真實面對的一面。
“我考慮一下。”夏想並沒有直接給出付先鋒答案,而是故意拖延了一下。
付先鋒好象早就料到了夏想的態度:“好,我等你電話。”又遲疑了一下,差不多夏想就要掛斷電話時,他又多說了一句,“先先又去燕市了,如果她去找你,最好不要理她。”
付先鋒的電話掛斷之後,夏想伸了伸了腰,站起身來,看向了窗外。
窗外,夕陽西下,陽光透過窗戶打在夏想的臉上,讓他的臉神采飛揚,尤其是他嘴角的一抹淺笑,更顯得他自信且從容的笑容充滿了光彩。也不知陽光的色彩還是他微笑的色彩,總之夏想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成熟。
付先先的這個小魔女又來燕市,來就來吧,誰也不能不讓一個人到處亂跑,但她來燕市還會找他做什麼?夏想無奈一笑,他和付先先之間本來就不該有交集,付先先偏要出現在他面前,惹出一堆麻煩事情不說,她最後反而沒事兒人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事情過後,她又要搗亂來了?
隨她去,夏想收回心思,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心裡卻一直在想,付先鋒在京城也就算了,元明亮跟着去,到底有什麼深意?
他隨即撥通了李沁的電話:“元明亮是不是不在燕市?”
“是的,據可靠消息,元明亮去了京城已經兩天了。”李沁對夏想突兀來電突然提問,一點也不驚訝,彷彿早就準備好了隨時回答夏想的古怪問題一樣。
“最近有沒有發現元明亮和誰走動比較頻繁?”
“倒沒有,就是見過兩次鄭毅來找元明亮,兩人談了挺長的時間。”
夏想的目光望向了北方,元明亮肯定和付先鋒又在謀劃什麼,付先鋒回京城,不完全是爲了謀求市長的寶座。
夏想的擔憂確實不假,元明亮和付先鋒一起到了京城,先是在付家見過了付伯舉和付叔才之後,又在付先鋒的引薦之下,和趙泉新又見了一面,現在他正在京城一處柳暗花明之所,等候趙泉新或趙小峰的再次光臨。
早在年後的一次聚會之上,元明亮就得以和趙泉新見過一面,當時雖然聊得時間不長,但話語頗爲投機,就讓元明亮心思大動,有意再傍上趙泉新這棵大樹。趙泉新再有一屆必定退下,既然沒有了再進一步的可能,剩下的心思就都落到了撈上一把的上面。
元明亮察言觀色,再有有付先鋒事先的提醒,知道趙泉新是草根出身,雖然貴爲副總理,應該說什麼都不缺,但人心沒有滿足的時候,趙泉新的兒子趙小峰今年38歲,現任某大型國企副總,暗中也有幾家公司,儘管也賺了一些錢,但趙泉新總認爲和他副總理的身份不符,趙小峰也是非常不滿現在的狀況,有意在趙泉新退下來之後,尋求更大的突破。
所謂突破,自然是想尋找一個賺錢快、回報高的項目大撈一筆,趁還在位的時候能夠罩得住,賺了錢再說。
元明亮也清楚付先鋒介紹他和趙泉新認識的箇中原因,是因爲付家在國務院裡面有求於趙泉新,付伯舉需要趙泉新和他保持一致的立場,纔好讓他在國務院有更大的發言權。儘管元明亮不是政治人物,但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靠和政治人物過招才財源滾滾。他更清楚的是,什麼樣的錢最好賺?國家的錢最好賺!
換言之,只要有權力在手,有政策扶持,錢才最好賺。
因此,元明亮在付先鋒的授意之下,在昨天和趙泉新匆匆會面一次之後,今天又來到柳暗花明定好了房間,和鄭毅一起等候付先鋒和趙泉新、趙小峰的大駕光臨,準備進行深入交談。
“元總,你對衆大集團也進軍燕市的房地產市場,有什麼高見?”在柳暗花明的“又一村”雅間之中,鄭毅斜斜地靠在沙發之上,一邊把玩着新買的摩托羅拉手機,一邊懶洋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