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馮健超替代王向前,接手西省地電重組事宜之後,並沒有立竿見影見到成效。也正常,偌大的西省地電想要重組,困難重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耐心和毅力。
最大的收穫是王向前在政府班子被進一步孤立了,差不多已經成了邊緣人物。想想堂堂的常務副省長,政府班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實權人物,卻落得如此下場,怪得了誰?
不順應歷史潮流,看不清發展方向,必然要被歷史的大浪拍倒在岸上。萬一浪頭再大一些,風再猛一些,被拍死在岸上,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在沒有被拍倒拍死之前,誰都不會主動認輸,而且還會抓住一切機會,想要翻盤。人生就是一場賭博,人人都是賭徒,識時務者畢竟只是少數。
當斷則斷說來容易,一般人做不到,所以葉天南能在暴風驟雨之中,全身而退,而且並未一退到底,不久又東山再起,也得益於他當機立斷的水平,非一般人所能相比。也正是因此,夏想纔對葉天南始終心懷敬意。
夏想遇到的對手不少,如葉天南一樣知敗而敗者,寥寥無幾。許多人知敗而不認敗,仍要負隅頑抗,最終的結局往往就是一敗塗地。
隨着國內政治風向的悄然轉變,西省的政治氣候和經濟形勢,也發生了潛移默化的變化。最先也是最明顯的變化就是晉陽的百姓突然之間發現,落在身上的煤灰少了,擡頭仰望藍天,天空彷彿比以前藍了不少。
不是彷彿,是確實藍了一些。
隨着安達礦業被夏想掌控在手,預示着西省的能源型經濟轉型向前邁出了一大步,其後,付家繼續推動滲透大計,與此同時,李沁也繼續着手併購或兼併晉陽的煤企,在短短的時間內,雙管齊下之下,晉陽排名前十的十大煤企,八家已經陷落。
其餘兩家雖然仍在堅持,但也軟化了立場,開始積極響應省政府的能源型經濟轉型的政策,上馬了國際化、標準化的採取流程。
在夏想的巨手的推動之下,在政治力量和經濟實力的兩重推動之下,整個晉陽的煤炭行業氣象爲之一新,不但工人的勞動強度下降,收入提高,而且更顯著的變化就是由於採煤流程標準並且科學,不但大大降低了事故發生率,而且還提高了出煤量,減少了排放,降低了染污。
當然,工人的待遇提高以及藍天白雲需要付出不菲的代價,爲了改進採煤流程,降低染污,每個煤老闆們需要多支出幾億到十幾億不等的投入,與他們的投入相比,上千萬的晉陽百姓呼吸到了更健康的空氣,享受到了更美麗的藍天,就夏想的價值觀判斷,太值了。
煤老闆們少收入幾個億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少認幾個乾女兒,少在乾女兒身上奉獻過盛的精力,不如將熱情和精力投入到更有益的事業中去。如果煤老闆們的一擲千金的奢華生活,以及他們的乾女兒們的豪宅豪車是建立在無數煤礦工人的血汗和生命之上,是建立在晉陽百姓的頭上的藍天白雲之上,夏想更會大刀斬落,加大力度讓煤老闆們多吐血少造孽。
夏想想用十年時間,再造一個西省,讓西省恢復勃勃生機,現在他可以欣慰地笑了……已經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離他的終極夢想的實現,不再遙不可及,他看到了希望。
想要讓煤老闆們乖乖就範並不可能,所以夏想才採取了資本滲透和各個擊破的手法,用政治力量下壓,用經濟力量進攻,最終總算破解了晉陽幾十年無人破解的難題。
也只有夏想有如此手腕,換了別人,就算有夏想一樣龐大的政治勢力,也不可能有夏想一樣雄厚的經濟實力,要破解晉陽乃至西省的難題,政治力量和經濟力量必須雙管齊下,缺一不可。
晉陽的局勢已破,下一步,就是在全省範圍內推廣了,夏想推開書房的窗戶,放進外面新鮮而微涼的空氣,頓時感覺頭腦爲之清醒了許多,晉陽的夜色依然如舊,遠處的燈光模糊不清,空氣之中瀰漫着肉眼不可見的煤灰,怪不得有人說,在晉陽多待一年,差不多要少活三年。
能源轉型是初見成效了,白天的時候,明顯感覺到煤灰少了一些,但在晚上還不太明顯,想要真正體會到空氣清新、花香瀰漫的夜晚,至少也要三年之後。
夏想一人在書房中沉思了許久,聽到客廳中傳來曹殊黧輕聲細語的聲音:“晚上不要喝太多茶了……”
夏想笑着應了一聲,感受到曹殊黧濃濃的愛意,心境平和了許多,想了想,拿起電話打給了曹永國。
早說要打一個電話給曹永國,卻一直沒有打出,不僅僅是忙,而是想等塵埃落定之後再打,相信會少了許多不必要的解釋。果然,電話打通之後,曹永國上來就是一聲嘆息:“燕省的一幫老人,退得差不多了。”
倒也不能說退得差不多了,宋朝度還在,李丁山還在,高海還在——高海有望擔任燕省省委常委、副省長,也算邁入了副部的行列,着實不易——不過如果算上當年的葉石生,後來的邢端臺等人,曾經在夏想視線之內的燕省高官,確實一部分已經完全退出了歷史舞臺。
歷史就是一代新人換舊人,是誰也左右不了的鐵律。
曹永國和陳風雖然還不算完全退出政治舞臺,也差不多告別了人前人後的風光。夏想聽了曹永國無限感慨的一句話,心裡也是微微傷感,莫名就想起了已經作古的史老以及遠在齊省的李丁山。
官場是個大舞臺,人心卻有小文章,回憶當年在燕省的點滴,夏想總有揮灑不去的情懷。
陳風退下的真正原因,曹永國已經從陳風口中得知,也就沒有再埋怨夏想什麼,儘管他一開始也不相信夏想會在背後操縱陳風放棄入局之爭一事,但鑑於夏想對陳風的影響力以及當前的政治氛圍,他還是不免多想了一些。
後來親耳聽到陳風解釋了原因,曹永國才暗叫慚愧,一是不該無端懷疑夏想的人品,二是當了一輩子官兒,論眼界和政治智慧,還是比不上小他一輩的夏想。
曹永國和夏想說了幾句陳風的近況,對於陳風也到京城賦閒,他倒是開心。作爲當年他的引路人,他對陳風感情深厚,如果不是當年陳風慧眼識珠,他或許在省局的位子就一直終老了,哪裡還有現在擔任一屆省委書記的風光?
話又說回來,燕省也幸虧出了一個夏想,沒有夏想,就沒有他的今天,也沒有陳風的今天。在和陳風的聊天中曹永國才得知,在陳風幾次的官場險情中,多虧了夏想的提醒才化險爲夷,如果沒有夏想當時的及時點醒,陳風當年早就一頭栽倒了。
曹永國聽後,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他和夏想結識多年,從未聽夏想提及過此事。能維護陳風的威望並且十幾年不透露一句,夏想真是一個極具潛質的官場奇才。
夏想是曹永國的女婿,和他是一家人,但曹永國一樣對夏想心生敬佩之心,而且還很濃烈。
通話持續了十幾分鍾,放下電話,夏想心情大慰,陳風坦然面對人生之中的一次巨大調整,並且很快適應了京城生活,是好事,大好事。
如果有些人也能如陳風一樣,知退當退,並且隨遇而安,西省之局到現在,也就全部解開了。但偏偏有些人不甘心失敗,不想退出歷史舞臺,還想折騰事情,還想翻盤,而且還下了全部的賭注,好,不管是賭大賭小還是賭誰的牌好,是到了開盤的時候了。
夏想拿起電話:“蕭伍,你和哦呢陳可以動手了。”
“是!”蕭伍歡快地答應了一聲,“可等的時間太長了。”
夏想悄然一笑,來到客廳,又看到了曹殊黧犯困的可愛模樣,人坐在沙發上,頭一栽一栽,卻就是不倒,明明已經困得不行了,還強撐着,其實就是爲了等他。
夏想一伸手將曹殊黧攔腰抱起,哈哈一笑向臥室走去。曹殊黧一下驚醒,大呼救命,卻被夏想捂住了嘴。
……
是夜,雷治學和王向前坐在一起,身邊並無人作陪,只有二人相對而坐。
王向前小心地爲雷治學倒了一杯茶,說道:“雷書記,西省的局勢,您不能放手不管呀……”
雷治學沒有喝茶,擺了擺手:“管了如何,不管又能如何?西省的局面已經打開了,難道還要退回去?夏想能推動經濟轉型是他的本事,我能不能入局,就看我的本事了。”
王向前心中一聲喟嘆,自從梅昇平擔任省委書記之後,雷治學就幾乎沒有了笑臉,對西省事務更是不管不問,完全任由夏想一手遮天。
但也得承認,夏想真不簡單,翻雲覆雨間,將雷治學擺弄得暈頭轉向,幾乎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什麼都顧不上了,眼中只有入局一件事情。
爲什麼雷書記就不逆向想一想,拿住了夏想,完全可以藉機和家族勢力討價還價,甚至有可能逼迫得梅昇平也放棄入局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