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的保證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頓時引來周圍市民的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不少市民向夏想揮手,有離得近的還上前要跟夏想握手。
“夏書記好!”
“夏書記,我們相信你!”
“我們和夏書記一起,保護下馬河!”
夏想微微有些感動,老百姓是最善良的人,他們最容易滿足,最容易發動,也最容易受到傷害。怪不得古人將縣令當成父母官,有時手握大權,看到謙卑、善良和滿面笑容的百姓,確實有一種爲人父母的感覺。
如果每一個在其位謀其政的官員,都將百姓當成自己的兒女一樣疼愛,都有身爲父母的覺悟和情懷,天下大同早就實現了。只可惜,人人都有私心雜念,爲官者更甚,因爲有大權在手,有好處唾手可得,更因爲百姓軟弱可欺,對個人前途沒有一絲影響,因此幾乎所有官員都視百姓爲公僕,將百姓當成屁民。
可憐加可嘆。
夏想兩世爲人,對此感慨最深。上一世他雖然做生意,也曾擁有了百萬財富,但在爲官者眼中,一樣是小小的屁民,一個芝麻綠豆大的處長就能讓他傾家蕩產,還真應了古代一句話:滅門縣令。
今生他完成了從民到官的轉變,其實骨子裡,他還真沒有將自己當成高高在上的官員,還是將自己當成普通百姓中的一員。建國以後大肆宣揚的封建社會的官員如何不堪,其實真要對比的話,現代的官員人心不正,比古人強上百倍。
古人都是讀書人,都是精英才可以爲官。但自從滿清有了捐官的制度之後,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當官了。現在也是如此,從最早的不識字的人可以當上國家領導人,到現在僞造學歷,造假升官,或者只有學歷沒有品行,完全顛覆了傳統的美德。
所以纔有不少專家學者疾呼,現在國內重學歷不重品德的教育,是徹底失敗的教育。因爲一個人沒有品德,沒有道德,學歷越高,對社會的危害越大,做起壞事來更是得心應手,因爲他有能力但無所顧忌!
就如曾經有一位老開國元勳所講一樣,新中國是用3000萬人的生命換來的,誰來搶江山,誰就拿3000萬人頭來換!……這樣的豪言壯語不是氣魄,不是魅力,是識百姓生命如草芥的真實體現。
夏想有一個出身貧寒的父親,有一個文化不高的母親,還有一幫現在仍在農村務農的親威,也有許多在城市之中生活在底層的普通朋友,尤其是他經歷過後世的信息大爆炸,經歷過網絡的洗禮,知道屁民、升斗小民的無奈和吶喊,自己也深刻地體會過底層百姓的悲哀和無助,他纔不會當自己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人物,他就是普通百姓中的一員。
從另一個角度講,隨着網絡的普及,有多少沒有眼光、不可一世的官員,被網民紛紛掀落馬下,落了一個身敗名裂的下場!許多人不明白的一點是,官員和百姓之間沒有本質的差別,都是一樣有貪心有私慾的普通人,真要將自己放到高處,就要時刻提防摔落下來的危險。
而且夏想更清楚的是,他能做到潔身自好,也是因爲自身有足夠的實力,有大把的金錢,否則他也不敢保證不收取賄賂,只要當官,方方面面的誘惑太大了。送禮的人會千方百計的送禮,手中大權在握,難免會有所偏向,一偏向,就能收取大量的好處。
但一旦收禮,就落人把柄,就總有被人抖落出來的一天。做賊心虛,試問哪一個貪污的官員,不是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會有紀委人員突然出現在面前,將他帶走?
夏想的心思有點飄遠了,一陣急風吹來,將他驚醒,他用手一指離河邊不到10米的地方,大聲說道:“防洪指揮部就建在這裡,人在堤在!”
周圍的掌聲雷鳴一般響起,和風雨聲交織在一起,讓人熱血沸騰。
管新望站在後面,看着夏想慷慨激昂的講話,心中複雜難言。
夏想只比他大上一歲,卻已經是堂堂的下馬區委書記了,副廳級高官,手握大權,主政一方。原本他在認識衛辛時,向衛辛求愛,還認爲自己是遠景集團的技術工程師,月薪3000元以上,又一表人才,比起大多數人來說,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華有才華,要高薪有高薪,而且他還因爲特殊貢獻,被集團特別獎勵住房一套,屬於有房有車一族,衛辛眼界再高,也應該被他打動纔是。
誰知,在衛辛面前碰了軟釘子。
管新望確實很有才華,畢業於國內的名牌大學,又出國深造兩年,回來後,加入遠景集團,很快就受到重用和賞識。遠景集團來燕市發展,他被高老指名帶來燕市,只因他在土建和排水工程方面的造詣,無人可比。
管新望見到衛辛之後,一見鍾情,被衛辛的婉約和似水柔情深深地吸引了。一直以來,他以爲只有南方的女子纔有溫婉如水的氣質,沒想到生長在北方的衛辛,卻比他見過的所有南方女子更有溫婉可人的一面,就讓他怦然心動。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在面對他的猛烈追求之下,衛辛一開始是冷冷地拒絕,後來是委婉地回絕,再後來,實在被他的熱情打動,才勉強和他在一起坐了兩次,但每次都是心不在焉。
管新望實在無法忍受衛辛不冷不熱的態度,就當面追問衛辛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人,她心目中的男人到底是什麼類型。衛辛也許是爲了讓管新望死心,也許是自說自話,給自己一個夢想,她就對管新望說出了她心目中完美的男人形象。
管新望當時並不知道衛辛說的是誰,也覺得衛辛的條件要求過高,她心目中的男人不可能有,只是今天,當他站在夏想身後,看到夏想指揮若定,以不到30歲的年齡,矗立人羣之中,以堅定的信念和大無畏的精神氣概,領導百姓抗擊洪水,而且他不但年輕,又一臉英氣,站立在風雨之中,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氣概,就讓他終於生髮出一種非常悲愴的吶喊……
既生瑜,何生亮!夏想就是衛辛中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形象!
管新望也清楚,他和夏想無法相比,不但成就上沒有可比性,就是在面對艱難之時的勇往直前的勇氣,他也知道和夏想一比,還是差了不少。論起技術問題他頭頭是道,但真要面對洪水來臨之時,他相信,他沒有勇氣站在河堤之上,面無懼色。
不過他心中還存有一絲疑慮,也許在洪水真正來臨之時,夏想也不會如他自己所說的一樣,勇往直前,或許也會退縮。政治家向來說話漂亮,真正落到實處,有幾人能衝到最前面?
到了晚上,雨沒有一點要停息的樣子,還是下個不停。下馬河河水的下降之勢減緩,隱隱還有回升的跡象。管新望在和陳天宇沿下馬河轉了一圈之後,回到防訊指揮部向夏想彙報工作。
“下馬河的河水總量持續上升,因爲下馬河地勢較低,全市許多積水都排到了下馬河內,形勢比預計得嚴峻。”
夏想一臉嚴肅,他也意識到了可能帶來的嚴重後果。雖然不是大暴雨,但主要是燕市要命的排水系統,老化而陳舊,就是現在這樣的雨量也無法及時排空,結果燕市的積水匯聚成流,全部匯入了下馬河。
下馬河不是燕市的生命之河,卻是下馬區的生死之河,夏想也是經驗不足,沒有充分考慮到全市水流匯聚的問題,現在他坐在臨時搭建的指揮部之中,思索對策。
下馬河不能決口,一旦決口,對下馬區的經濟的打擊也是致命的,比元明亮的計劃還要徹底。下馬區現在剛剛走向正軌,正是需要穩定民心,大力發展經濟的時候,一場洪水,就可能將他所有的努力毀於一旦。
包括他前期用心打敗元明亮的計劃。
怎麼辦?夏想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新望,萬一下馬河水位危險,有什麼補救的辦法?”
管新望是技術工程師,處理技術細節還行,大局觀上就有所欠缺,想了一想,搖了搖頭:“暫時沒有辦法,誰也沒有想到百年一遇的洪水,會讓我們遇到。有時在施工時,其實許多問題不是想不到,而是認爲沒有必要而忽略了。我覺得只有一個笨辦法可以緩解下馬河的河水成災,就是在組織幾十上百臺大型抽水機,直接從河中抽水。因爲現在水勢上漲不快,這個辦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河水上漲到危險水位。”
管新望的辦法不是夏想剛纔靈光一閃想到的辦法,但夏想也清楚他的辦法不到最關鍵時刻,不能採用,因爲不但危險,而且還有極大的不確定性。管新望的辦法雖然保守了一些,但卻切實有效。
雖然是深夜,指揮部依然是燈火通明,夏想、李涵、陳天宇、傅曉斌,以及區政府的幾名副區長,全部到齊,幾人圍繞着夏想,正在聽夏想部署抗洪方案。
下馬區西部是荒山和荒地,可以隨意放水,由陳天宇緊急向市政府求援,支持50臺大型水泵,立刻抽水泄洪。現在是晚上10點多,水位再次上漲到了警戒線以上,形勢十分危急。
陳天宇答應一聲,立刻行動起來。
夏想又讓傅曉斌負責指揮部現場的安全工作,負責後勤和各項雜事,人手不夠的話,讓金紅心協助工作。傅曉斌也是一臉嚴肅地答應,立下了軍令狀:“保證完成任務,請夏書記放心。”
現在正是需要團結一心的時候,夏想在下馬區的絕對威望現在派上了用場,一道道命令發佈下去,沒任何人置疑,也沒有任何人推三阻四,都打起精神,全力以赴投入到抗洪之中。
因爲不僅僅是因爲夏想的權威無人置疑,而且所有人也心裡有數,下馬河是下馬區的生死之河,一旦氾濫成災,誰也跑不了,都要負相應的領導責任。
晚上11點多,讓人擔心的事情發生,雨勢加大,下馬河的河水離決堤只有一步之遙了。
夏想左等右等,不見陳天宇回來,怒了:“打電話給陳天宇,讓他立刻回來。向市裡借水泵也借一個多小時,太窩囊了。”
夏想第一次開口罵人,而且還是罵他的親信陳天宇,就讓不少人噤若寒蟬。
不料夏想的話音剛落,晁偉綱還沒有來得及打電話出去,陳天宇就一臉雨水匆匆走了進來,一臉憤憤不平:“夏書記,付市長不肯借水泵給我們,說是要將水泵全部拉到南山水庫。南山水庫告急!”
南山水庫的蓄水量是下馬河的100倍都不止,不但供應了全燕市人民的飲用水,每年還要接濟京城不少生活用水,是的,是接濟,因爲京城地少人多,水都不夠吃,還需要從燕市借用。其實以京城的資源,養活不了京城的上千萬人口,如果不是燕省在源源不斷地供應京城各種資源,京城現在已經奄奄一息了。
南山水庫告急,確實是更大的險情,但夏想的印象之中,南山水庫容水量巨大,以現在的雨勢,就是下上一個月也未必會有險情。付先鋒不給水泵,顯然是故意拿下馬區一把。
就連李涵也終於氣憤不過了,怒氣衝衝地說道:“南山水庫平常的水量只有十分之一,現在纔多大的雨,怎麼可能有險情?付市長太不公道了,我找他理論去!”
難得李涵當着衆人的面指責付先鋒,他轉身走出指揮部,到外面打電話。過了不久就又回來,一臉氣憤難平:“付市長說,水泵已經運向南山水庫了,讓我們自己想辦法解決。真他孃的,關鍵時候,連水泵也成了緊缺物資了!怎麼辦,夏書記?”
夏想領衆人來到外面,下馬河的河水以前是平緩而優美地流動,現在是轟隆巨響,奔騰不息。以前的河水是清澈而動人,現在是渾濁不堪而且泥沙俱下,在強光的照射之下,呈現出猙獰的洶涌之態!
夏想站在河邊,感受到腳下河水的震動和威力,心,沉到了谷底。付先鋒在關鍵時刻,將市政府緊急調用的水泵全部拉到了南山水庫,從理論上講,付先鋒是顧全大局。從私心講,付先鋒不無故意針對下馬區的意圖。
但他的決定又合情合理,南山水庫是燕市人民的生命水庫,確實比下馬河更重要。誰也挑不了付先鋒的理,胡增周不能,葉石生也不能。
夏想不但不能指責付先鋒,也不能當着衆人的面說出一句付先鋒的不是,否則,就是他過錯了。
站在河邊沉思了片刻,夏想猛然下定了決心,當即拿出電話打給了李沁:“李沁,立刻召集沈立春、孫現偉、蕭伍和齊亞南,讓他們全部動員起來,從工地上把所有的水泵拉上,運到下馬河西部的荒山之處,開足馬力,抽水泄洪!”
施工單位都有自用的水泵用來抽水,但不是市裡的大型水泵,抽水量就小了許多。但有總比沒有強。
李沁不是政府官員,只是一名前來下馬區投資的商人,但她因爲夏想的原因,一直關注下馬區的局勢,對於下馬河有可能發生洪災,也是時刻放在心上,晚上就一直沒睡。一接到夏想的電話,立刻就知道事態嚴重了,急忙應下:“是,我馬下去辦。”
十分鐘後,李沁打來電話:“夏書記,所有人員都已經就位,就等您的吩咐。”
“好,馬上行動。”夏想穿了雨衣,晁偉綱同時又在身後幫他打着雨傘,還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滴水。十幾個小時沒有吃飯沒有喝水的夏想,餓是餓得不行了,卻一點也不渴,因爲他幾乎一直就和泡在水中沒有兩樣。
當然也不僅僅是他沒有吃飯,在場的下馬區的主要黨政領導都沒有怎麼吃東西,夏想身爲一把手以身作則,別人即使不情願也要做出必要的姿態,況且大部分人其實也和夏想一樣,憂心忡忡,擔憂下馬河的一場洪水將下馬區的成績席捲一空。
趁等候各大開發商支援水泵的間隙,傅曉斌和金紅心找人送來飯菜,夏想才感覺到飢腸轆轆,就和衆人一起圍在下馬河的施工圖前,吃了一頓下馬區黨政領導有史以來最和諧最寒酸的會餐。雖然飯菜簡陋,但衆人卻體會到了團結一心的暖意,值此大難來臨時刻,下馬區還是空前地團結一致,當然,也和夏想不說空話大話假話有關,他處處身先士卒,也爲所有人起到了表率作用。
12點多,忽然雨勢再次加大,下馬河的河水已經漫過了河堤,向兩岸呈蔓延之勢,同時,下馬區因爲低勢和燕市相比較低的原因,大街之上已經平地有了兩尺多深的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