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什麼情況,有幾口人,收入怎麼樣?問得很仔細,這讓一旁的寇大鵬緊張不已,遇到這樣的領導視察非得出心臟病不可。
末了,老叔公送仲縣長出來,大家都以爲這一家要告一段落時,突然仲華看見院子的西面是廚房的樣子,於是甩開衆人推門而入,這一下使得大家都措手不及,於是又跟着到了廚房。
但是老叔公家的廚房太小了,僅能容得下三人進來,除了仲華之外,進來的還有兩人,一個是丁長生,一個是寇大鵬。就連主人老叔公都沒有進來,丁長生找到燈繩,拉開電燈,昏暗的屋子裡纔有了點光亮,但是長期的油煙已經將白熾燈薰得透不出多少光亮了。
仲華看了看屋裡,然後掀起鍋蓋,鍋裡還有吃剩下的飯,只不過這些飯有點不入眼,木頭做的架子橫臥在鍋裡,上面放着一個白麪饅頭和幾個窩窩頭,下面鍋裡剩下的是玉米糊糊,鍋臺上放着一碗鹹菜,看來鹹菜吃了有一段時間了,因爲有的鹹菜已經有點乾癟了。
這個時候,老叔公也擠了進來,正好看到仲華拿起一塊窩窩頭掰了一塊放進嘴裡嘗,老叔公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最終沒有說出來。
仲華艱難的將玉米麪的窩窩頭嚥了下去,問道:“老叔公,白麪饅頭是給小孫子吃的吧?你老也不能光吃這窩窩頭啊,是不是家裡的糧食不夠吃?”
“不是,不是,我,我習慣了,這比五八年強多了”。老叔公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但是這表情讓每一個人心裡沉重不已。
仲華扭過臉來,看着丁長生說道:“會背那些數字有什麼用,知道這些問題存在嗎,要是不知道,說明你的工作還沒有做到家,要是知道了而沒有想辦法解決,這就是失職,誇誇其談誰都會,空談誤國,實幹興邦,這是至理名言,也是真理,到哪裡都是”。仲華的臉色很不好看,但是寇大鵬的臉色更難看。
從老叔公家裡出來,仲華已經沒有興趣再看下去,他知道,就這一會的功夫,村幹部肯定已經將接下來的所有人家都安排好了,再也看不到想看的東西。
“接下來看什麼?”仲華問道,雖然口氣輕了很多,但是所有人的心頭卻是沉重無比,大家都知道了,這個縣長不好惹,也不好糊弄。
“仲縣長,既然來到了梨園村,要不去山上看看萬畝梨園吧,正好北京的專家也過來指導果農修建果樹,縣長也給我們點指導意見”。丁長生見大家都不想再觸這個黴頭了,於是站出來說道,這樣的表態讓政府辦主任常曉春欣賞不已,心想,這小子,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北京的專家?你不是糊弄我吧”。仲華毫不客氣的說道,這令丁長生有點下不來臺,心想,我什麼時候糊弄過你啊,就算咱們認識,你也不能這樣不給面子啊。
“仲縣長,天地良心啊,我什麼時候敢糊弄領導啊,真是北京的專家,北京農科院的”。丁長生叫屈道。
走了不一會,就看到寒風中一個花白頭髮的老教授一邊用剪子剪掉枝枝叉叉,一邊給圍着的一圈老農講解着,而且還時不時的給旁邊的兩個年輕人說着什麼,這個時候丁長生回頭看了一眼劉香梨,示意她過來介紹。
丁長生走了好幾天,說實話,除了那個楊博士之外,這個老專家和另外一個女孩,他根本不認識,人家也不見得就認識他,所以趕緊讓劉香梨過來介紹。
“董教授,董教授,打擾一下,我們縣長聽說你在這裡指導鄉親們管理果樹,特意過來看看您”。劉香梨上前說道。
董康正是一個小老頭,乾瘦,細長,有時候丁長生真懷疑他這身高就是爲了修剪果樹而長的,足足有一米八五的個頭,看上去很像是馬三立。
“董教授你好,我是仲華,這麼冷的天,真是辛苦,謝謝您”。仲華表現的很敬重的樣子,對於任何一人來說,對於敬重自己的人,基本都不好意思表現的過於傲慢,雖然董康正是北京來的,但是基本的人情世故這個老頭很懂,特別是他想在海陽縣的這個梨園村搞一箇中國梨研究基地,說不定還得讓這位縣太爺撥點款,所以急忙放下手裡的剪刀,摘下手套,伸出長滿老繭的手和仲華握在一起。
雖然隸屬於不同的行業,但是知識分子總能很快找到雙方共同的話題,不一會,仲華就聽董康正講解起怎麼樣將梨園村的梨樹培育成什麼什麼品種,將來如何如何,這讓丁長生都覺得,今天這裡最能忽悠的不是別人,正是這位董康正教授。
丁長生一看,這樣講下去,到天黑也講不完了,於是拉了一下劉香梨,示意她抽個機會給董康正提個醒,讓他適可而止吧,縣長還有其他的地方要看呢,這樣下去,今晚非得住這裡了。
“這專家是怎麼回事?”寇大鵬踱到丁長生身邊問道。
“我彙報過啊,你們都沒聽見啊,呵呵,難怪人家都說領導們的耳朵都是有選擇的聽彙報呢,我記得我是爲了申請點錢給北京的這些專家蓋一個小院子,作爲他們的住宿和研究基地,但是你們都沒有理我,到現在人家還擠在村委會呢,村委會都快成了實驗室了”。丁長生趁機將了寇大鵬一軍,在臨山鎮,大概也只有丁長生敢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