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奮不顧身地向那揮舞着鋤頭的人撲了上去,抓住鋤頭柄,跟那人爭搶起來。他已經不再考慮個人安危,只想着把那鋤頭搶下來,只想着不讓他們砸碎車窗玻璃*李向東下車。爭搶着,那鋤頭便不長眼睛地四處揮舞,一時之間,也沒人敢衝上去阻止他。僵持着,那司機衝着李向東喊,你快跑,快開車跑。他說,你別管我,別管我!
不得不承認,這一刻,李向東還是有些兒感動的,然而,他能跑嗎?他能啓動車跑嗎?車的四周都是失去理智的農民老百姓,他們完全有膽量用身體阻攔你李向東的逃跑。
有人掄起了另一把鋤頭,不僅是一個人,不僅是一把鋤頭。他們一左一右向車撲來,跑得快的那個傢伙先掄起鋤頭砸碎了司機那一側的玻璃,玻璃濺在李向東的臉上,感覺一陣刺痛,想是臉被碎玻璃剌破了。
向李向東坐的這一側撲過來的人,鋤頭掄得高高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喊:“住手,你們住手!”
鋤頭還是落下了,只是落下時收了一下力,沒砸在玻璃上,只聽“咣噹”一聲,砸在車門上。
一個頭剪得很短的女孩子衝了進人叢。她說:“你們幹什麼?你們攔路砸車是犯法的!”
說着,她站在車門外,張開雙手護着李向東,就見她的臉噴紅噴紅,就見她那高挺的??不停地起伏。李向東只看到她的背面,卻從她的衣着打扮看出來,她應該不是這村裡的人。
騷動的場面出現了片刻寂靜。
有人說,你走開!
有人說,這不關你的事!
有人說,你幫他,別怪我們對你也不客氣!
這時候,人羣外傳來一個很渾厚的聲音:“你們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想要我把你們一個個送去派出所蹲監獄是不是?”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四十多歲滿臉鬍鬚的黑壯漢子撥開人羣走了過來。司機還在跟第一個掄鋤頭的人扭打。那漢子大聲喝道,都停手!司機愣了一下,見對手不再用勁,才放了手。
那漢子問:“你們是幹什麼的?”
司機還是執迷不悟,說:“我們是市政府的。”
此話又引起了一片羣情激昂。
有人說,不能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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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市政府的更要好好教訓教訓!
他們只是喊,卻沒有行動,顯然,那漢子在這些人中很有震懾力。他看了司機一眼,意識到這只是一個小角色,覺得自己沒必要跟他說話,就轉向還坐在車裡的李向東,說:“你下來。”
司機說:“你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那漢子說:“這裡輪不到你說話。”
李向東知道,最危險的時刻過去了,只要有這漢子在,這些圍觀的農民不會把他怎麼樣?他拉着車門扶把搖晃了好一會,才把那有點變形的車門拉開。那女孩子側過身,給李向東讓出路,便見他很鎮定地下了車。
女孩子向李向東介紹那漢子,說:“這是大山村的村長。”
她意識到李向東有些來歷,剛纔,見那車牌號,就知道這是市政府的車了。市政府的領導她幾乎都熟悉都打過交道,然而,卻沒見過這個很有一種成熟男人魅力的領導。
司機問那女孩子,你是郝記者吧?那女孩子點點頭。司機忙說,我見過你,我認識你。郝記者似乎也認出他了,說。你是市委書記的司機?司機說,是的,是的。他有一種抓住救命稻草的興奮。
郝記者問:“這位領導我怎麼不認識?”
司機說:“他是剛調來的常務副市長。”
李向東卻跟那村長握手,說:“真對不起!”
村長連連道歉似地說:“一場誤會,一場誤會,請市、市長原諒。”
他學不來“常務副市長”這個詞,舌頭打了一個卷。
郝記者對村長說:“這事還沒弄清楚,還不知誰是誰非呢!”
李向東本想跟郝記者握手,聽出了她話裡的味道,便把手縮了回去。這時候,腳脖子扭傷那農民“哇哇”叫起來,說:“村長,你要給我作主。你要替我主持公道。他指着司機說,這傢伙把我的腿弄斷了。”
郝記者也知道李向東想跟她握手,他還沒把手縮回去,她就已經把手背到身後了,這會兒,揹着手問李向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機搶過話來說:
“要怪也只能怪我。但是,這傢伙也太無賴了,明明沒有撞到他,卻倒在路上裝死。”
那人說:“我裝死了嗎?我裝死了嗎?你看看我的腿?這腿是他撞斷的!”
司機說:“你把話說清楚,是撞的,還是你自己弄的?”
那人說:“你這是什麼話?明明是你撞斷的,卻硬說是我自己弄斷的,我會那麼傻嗎?會自己把自己的腿掰斷嗎?你掰給我看看,你把自己的腿掰斷給我看看?”
郝記者對李向東說:“你最清楚,請你說清楚當時的情況。”
李向東說:“現在,還不是弄清誰是誰非的時候,現在,重要的是把他們送去醫院。誰是誰非慢慢再說。”
郝記者冷笑了一下,說:“這事我遲早會弄清楚!”
李向東心裡跳了跳,想今天怎麼遇到的都是
些不懷好意的人。他對村長說:“請你相信我,我會給大家一個公正的交代,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
村長說:“我相信,我怎麼會不相信呢!”
他對大家說,都散了,沒你們的事了。他說,大家要相信政府,要相信政府會公平公正處理這件事。
話音未落,就聽見警車的汽笛聲,就見一輛警車開了過來。警車還沒停定,就從上面跳下三幾個警察,跑在前面的警察問,誰是李常務,誰是李常務?其實,不用回答,他也看出誰是李向東了。
他問:“你受傷了”
李向東說:“我沒事。”
他說:“你臉上有血。”
李向東知道那是車窗玻璃碎片劃的。他說:“只是劃了一下。”
那警察就對村長說,你們村裡在的人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什麼事都敢幹了。他看了看李向東的司機,看了看李向東的車,說,你們也太大膽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人,竟敢砸車。他對他的手下說,你們弄清楚是誰打的人,是誰砸的車?都給我帶回去!本來,村長要大家散時,就有人想離開了,聽那警察對手下下命令,一個個都紛紛逃似地四處散了。
那警察說:“一個都別想跑!”
他對這個村裡的人似乎很熟悉,站在那裡,點着逃離村民的名字,說:“你們跑吧!看你們能跑去哪?”
李向東說:“算了,先把受傷的人送去醫院吧!”
這時候,他纔想起詢問司機的情況。他問,你沒過事吧!司機挺着??,表現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說,只是一些皮外痛。李向東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他對那警察說,你找個會開車的警察用我的車送他們去醫院。他說,我坐你的車去縣城。他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這隻會對他李向東不利。
看着李向東坐着警車漸漸遠去時,郝記者一臉的冷笑,不知爲什麼,她很看不起這個剛調來的常務副市長,她覺得,他這是落荒而逃。她覺得自己有責任和義氣揭露事實真相,讓社會鞭撻他的所作所爲,雖然,村民不該打人不該砸車,雖然這看似是司機的責任,但你爲什麼不制止?如果,你及時制止,管好你的司機,事態會展得那麼惡劣嗎?
她認爲,李向東有推卸不掉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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