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原以爲張老闆的事對他來說,該告一段落了,那邊還發生什麼事,自己都不會插手了,再插手,就像市長說的那樣,管得太多了。
各人有各人的職責範圍,各人有各人管的事,管過了界,就是搶奪人家發揮的空間,搶奪本該是人家的功績,如強盜搶奪人家的錢財般。何況,張老闆那邊是國強管轄的地方,屬城郊區的事。
城效區的區委書記是誰?是國強。他們是副市長候選人的競爭對手。在這種關鍵時刻,他搶奪國強的發揮空間,搶奪本該是國強的政績,居心何在?
雖然,他和國強是朋友,國強也沒往心裡去,相反地,在遇到波浪村村民糾紛時,國強還主動要求他去處理,但是,他不能不考慮到其他人。那些人是怎麼看的呢?怎麼想的呢?他們知道他李向東和國強是朋友嗎?是什麼樣的朋友?官場上的朋友也算朋友?他們知道國強曾給你打過電話,叫他李向東幫忙處理嗎?
這麼想,李向東就有點心虛了。
他問自己,國強是不是那種人?是不是在暗算自己?他在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情況下,要他幫忙處理村民糾紛,是否別有用心?正像黃說的那樣,如果,把事情搞砸了,那他李向東就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即使現在事情處理好了,也會在別人眼裡留下一個搶奪功績的嫌疑。
他想,不管處理好,處理壞,他李向東都兩頭不是人,而怎麼樣的一個結果對國強都十分有利。
李向東沁冷汗,背脊發涼。
不過,他認爲國強不會是那種人,更不會那麼可怕,只是,不可避免地,這事已產生了不利於自己的影響。
他想,自己的確是急進得過頭了,讓取得的勝利衝昏了頭腦。
他告誡自己,要低調!制服了老闆鍾,顯示了他的技高一籌,他就應該低調了。在低調中享受勝利,享受別人的稱讚,享受別人在副市長候選人的天平上加重他這邊的砝碼。
他安慰自己,現在低調還爲時不晚。
李向東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軌道,管自己範圍內的事,幹自己應該乾的活。開會能不坐主席臺,他就不坐主席臺,電臺電視臺的記者要採訪他,要他談城建方面的東西,他也一一謝絕。
然而,他還是成了議論的焦點。
聽說,市委書記在市委常委、市長聯席會議上,不點名地批評了李向東。他在闡述某一個觀點的時候,提到了李向東處理村民糾紛這一事件。他說,我們的幹部,特別是領導幹部,不能只關心企業發展,而不考慮人民羣衆的利益。前幾天,就發生了這樣一件事,在這裡就不點名了。
他說,表面看,羣衆有誤會,對政策不理解,但我們有沒有從自己身上找問題?羣衆爲什麼會集體鬧事?用肉體阻檔推土機,不準企業施工建廠房?主要原因,就是我們脫離了羣衆。我們在幫助企業的時候,考慮到羣衆了嗎?注意到他們的情感了嗎?沒有!羣衆這種情緒的聚集不是一時半會的,這種有組織的集體行動是有計劃的。爲什麼我們竟不知道?我們就知道爲企業辦事,爲老闆辦事。
他說,我承認,事件處理得還讓人滿意,影響沒有進一步擴大。但是,我們不能因爲事件處理得讓人滿意,就不查找自己存在的問題。我們共產黨人要敢於面對自己存在的問題,這樣才能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糾正不足。當然,我在這裡並沒有批評的意思,只是給大家提個醒。哪一天,我們每做一件事首先考慮到人民羣衆了,這個幹部就成熟了。
來傳話的人說,當時,市長就不客氣了。他對市委書記說,有一個概念我們要搞清楚,是我派去處理這件事的幹部沒考慮到羣衆呢?還是城郊區那邊沒考慮到?我派去的幹部應該要考慮羣衆可能發生的各種思想動態,但城郊區更應該負主要責任。
來傳話的人說,市長這話一說,會場議論紛紛。都不是小孩子了,誰應該負這責任,稍稍分析就清楚了。城郊區的責任怎麼能推到你身上呢?
……
李向東不發表任何意見。
他想,這傳話的人和他說這事,當然是在站李向東和市長的角度,挑那些李向東和市長聽了都舒服的話說。如果,傳話人是和市委書記那邊的人說這事,那就會是另一種說法了。
但是,李向東卻掌握了這樣一個信息,市委書記批評了他。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何況市委書記。他難道會分不清誰更應該負這責任?他是想在雞蛋裡面挑骨頭,想挑出李向東工作中的不足,挑不到了,就用這種移花接木的方式批評李向東。
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是想通過這段話向別人傳遞一個信息,在他眼裡,他李向東還有許多不足,還有許多要改進的地方,還不是一個成熟的幹部。
爲什麼在這關鍵的時候這麼做?
顯而易見,他在向別人傳遞一種態度,讓李向東當副市長候選人,他是持反對意見的。
這也正是市長爲什麼毫不客氣地站出來的主要原因。
李向東很爲市長的挺身而出而感動,也很爲市長關心他愛護他而感激,但是,他已意識到,這場競爭的主動權正漸漸消失。
畢竟,市長只是二把手,大家更看重一把手的態度。
李向東很認真地分析,市委書記爲什麼對自己持反對意見呢?難道因爲王秘書?因爲老闆鍾?他覺得不存在這種可能。其實,市委書記對他一直持反對意見。不管他有沒有處理張老闆徵用地事件,有沒有得罪王秘書、老闆鍾。
一直以來,李向東對自己充滿信心,只是一種盲目樂觀,或者說,那時候,市委書記還沒出招,他認爲沒必要太早出招。於是,他李向東,包括市長都充滿了信心。現在,市委書記認爲時間到了,該出招了,於是,就有了這段不合邏輯的說話。正是這種不合邏輯,才激發了市長的毫不客氣,才越發引起大家的注意。
第一個回合,市長掉進了陷井,被對手利用了,可見市委書記的功力。
還有第二回合嗎?
第二個回合又將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