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很自信很胸有成竹地處理着這場土地糾紛。
他處理每一件事都那麼自信,那麼胸有成竹。儘管,他也會感到心虛。誰又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呢?誰又知道事情會不會像自己希望的那樣,在自己的掌控下,朝着有利於自己這一邊發展呢?然而,即使不踏實,心裡沒底,李向東都要讓別人感覺到他充滿自信和胸有成竹。
他要求警車馬上開走,公安幹警全部撤離。
他要求立即處理好衝突受傷人員。他對城郊區區長說,你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過來,所有受傷人員都送進醫院進行醫療檢查。他很不滿意這位區長,連這點常識也沒有,但又不便在這麼多人面前責怪他。
他要求所有的推土機都熄火停止工作。
然後,李向東站在一輛推土機上,環視已略略平息了的村民。
他說,大家都不要激動,有什麼事可以好好商量,不要也不能再發生像剛纔那樣的流血衝突了。
他說,我是市政府的秘書長,請大家相信,政府會妥善處理好這件事。
他說,我可以給大家一個保證,在這件事沒商量好之前,沒讓大家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前,所有的施工都將停下來。
李向東的話簡潔明瞭,既讓村民感到了誠意,又讓他們聽到了希望。
村民們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有人說,我們也不想發生衝突。
有人說,我們只想得到我們的利益。
有人說,政府要主持公道。
李向東說,政府一定會主持公道,政府就是爲大家辦事的,請大家放心。
李向東說,我相信,波浪村的父老兄弟是講道理的,是不會有心爲難政府,故意刁難張老闆。你們只是覺得委屈,覺得應該得到本應該是你們的利益。
李向東說,我答應過你們,這裡的施工都停下來,直到大家商量出一個彼此都滿意的結果,所以,我希望大家先回去,特別是老人婦女兒童。大家都聚在這裡,不一定就能解決問題。
太陽很曬,天氣悶熱,幾百人擁在太陽下,李向東擔心會又發生什麼意外。他認爲,當務之急是疏導部分村民離開,特別是老人婦女兒童。
李向東問,村長呢?怎麼沒見村長?城郊區區長說,我也一直沒看見他。李向東說,沒看見就不能找嗎?做村民的思想工作,怎麼能少了他?村民的情況怎麼樣?各人心裡的想法怎麼樣?他比我們更清楚。李向東說,還有村委會的幹部呢?村委會書記、主任怎麼一個也沒來?真正要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還是要靠他們。城郊區區長連連點頭,急着組織人去找村長,去通知村委會幹部。
村長很快就找來了,其實,他一直躲在家裡,不想理這事。
這此間,李向東已基本瞭解了事件的起因。他從村民們七嘴八舌,重重複復的闡述中梳理歸納出這麼幾點,首先,村民們很不滿意政府的坐視不理,要求政府出面爲他們主持公道;其次,政府既然收回老闆鐘的土地使用權,那就應該把地還給他們,再由他們把土地使用權轉讓給張老闆。再者,他們應該得到的利益爲什麼都讓老闆鍾獨吞了?是不是有蛀蟲有腐敗?
李向東問城郊區區長,你們一直不知道村民的這種思想動態嗎?城郊區區長說,村長來反映過幾次,他們忙其他的事,就疏忽了,本來也想,波浪村與張老闆的關係很好,不可能發生什麼事,就沒重視。李向東說,問題就出在這了,村長向你們反映村民的情況,你們卻不重視,不向村民解釋,不給村民一個滿意的答覆,村民就只好用這種手段逼政府出面了。李向東問,國強書記知道這事嗎?城郊區區長不敢肯定地說,應該知道吧。
李向東心裡就罵,這國強搞什麼鬼?這種事也能疏忽嗎?羣衆的工作做好了,雖然是小事,但是,沒做好,那隨時都可能發生大事。這道理,難道他不懂嗎?
沒容李向東細想,就見村長走過來了,他忙上去和村長握手。
村長苦笑着說:“我能做什麼呢?我做不了什麼事的。”
李向東很同情他,說:“我知道,今天這事爲難你了,要你夾在這中間,左右爲難,不想得罪我們,又不好得罪鄉親,這結果呢?你還是得罪鄉親了,沒站出來替他們說話。你了得罪了我們,搞出了這麼大件事。兩頭都得罪了。”
村長說:“我難呀!難呀!”
李向東說:“現在,我不爲難你,只希望你找幾個公正的、在村裡有一定威信的人代表村民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協商這事,其餘的人就先勸他們回去。這酷熱的天,大家都在太陽下站了這麼久了,難保不會出什麼意外。”
村委會的幹部也到了,李向東就要他們協助村長做疏散村民的工作。其實,波浪村的村民還是很聽話的,在村幹部的勸說下,大家便陸陸續續散了。於是,李向東和張老闆商量,要他騰出一個會議室,讓他們有個地方坐下來,和村民代表慢慢協商。
張老闆說:“這容易,我辦公室旁邊的會議室空着,就到那吧。”
會議室早開了空調,從太陽下走進會議室,感覺一陣清涼和舒服。會議室擺着一張橢圓形會議桌,可以坐二、三十人,李向東叫村民代表們都坐桌前來,城郊區幹部和村幹部坐邊上的椅子。
這時候,李向東纔看見,那位曾在波浪村榕樹下交談過的八十歲老人也是村民代表。他忙過去請老人上來坐自己身邊。
老人說:“不行,不行。你是市裡的大官,我怎麼能坐你旁邊!”
李向東說:“這裡你年紀最大,你最有資格坐上座。”
那老人便也不謙讓了。
此刻,李向東已不再心虛,他真正地自信和胸有成竹了。整個事件已按他的設想,完全在他掌控下發展。
繁雜的場面已被簡化,喧鬧的人羣已疏散,只剩下二、三十人的村民代表,且這些代表都具有一定的素質,都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只要向他們解釋清楚,他們還是能接受的。即使,還可能會有一定的麻煩,也還會引起難以想像的騷亂,但是,這比應付幾百個素質參差不齊,甚至連道理都不願聽的村民要容易得多。更何況,李向東身邊還有這麼多支持他的城郊區、村委會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