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秘書認爲,李向東是要把海邊鎮的展提高到市縣的高度來對待,或許,他要把海邊鎮的經濟展作爲市縣鎮級展的一個典型來抓。畢竟,海邊鎮在市縣還不屬於先進鎮,把一個不是先進鎮抓出成效,才更有典型價值。
當然,汪秘書沒有李向東站得那麼高,想得那麼全面和透徹,但也算猜得**不離十了。這是一個讓基層領導幹部很興奮的事。市委書記把你管轄的做爲典型來抓,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他會更加關心你這個地方,會給予你這個地方許多優惠政策,會促成你這個地方出成績。你這個地方出成績,也就是你出成績,而且,還有一點也很重要,你可以有更多的機會和理由與市委書記多接觸多溝通,說不定,你就能借這個勢晉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汪秘書雖然年青,卻深知官場的精髓,儘管興奮,仍能深藏不露。他面目平靜地巡視了大家一眼,說:“大家都聽明白李書記的意思了,我們就放開來說。”
他說,根據會議紀要的主要精神,我們可以
看到,李書記是一個實事求是的好領導,他不但要聽我們海邊鎮經濟展的有利因素,更想了解制約我們海邊鎮經濟展的主要原因,或許,這也是市縣各鎮的主要原因。舉一反三嘛,我想,李書記來我們海邊鎮,就是要解剖我們海邊鎮這個小麻雀,以小見大,從而爲市縣各鎮的經濟展找到一條出路。
他說,大家要有一種光榮感和使命感,要認爲,這是李書記對我們的相信,對我們寄予的期望,大家可以放下思想包袱,有什麼說什麼。當然,我們這是在擺事實,找根源,不是追究哪一屆班子的責任。
他理解了李向東的意圖後,做的這一番補充很讓李向東滿意。
李向東點着頭說:“我想說的話,汪書記已經說了,我也就不再重複。今天,我爲什麼要給大家搞突然襲擊呢?爲什麼事先沒有把我來的意圖告訴大家呢?目的就是想聽真話,沒有經過加工整理,原汁原味的真話。”
會場靜了下來,大家都意識到會議轉到下一個議程了,市委書記要聽大
家講真話實話,聽原汁原味的話了。與會者都在考慮着相同的問題,海邊鎮的優勢在哪裡?海邊鎮經濟展上不去的不足在哪裡?海邊鎮將來的展方向在哪裡?這是一個稍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的三步曲,何況,在坐各位都是班子成員。雖然,李向東事先強調可以座談式的交談,但是,誰願意在這種場合東一句西一句說得貌似沒有條理?這還不讓市委書記認爲,你是一個不懂得全面思考問題的人?誰願意讓市委書記對自己留下這種印象?
李向東點了副書記的名,說:“你先說吧?說說海邊鎮現在面臨的困難。我對這個感興趣。我們要展,既要看到自己的優勢,更要看到自己的困難。困難是阻力,但也是動力!”
其實,副自己要第一個言了。書記、鎮長不可能先言,其他那些黨委副鎮長也不可能先言,這先言的人肯定是自己。這是這種性質的會議所決定的。只是,太突然了,會前一點準備也沒有,所以,他不得不化點時間思考一下。李向東點了他的名,他便不得不倉促上陣了。然而,李向東提出的問題,還是打亂了他那個三步曲的思路。他又要調整思路,把
面臨的困難做爲談話的重點部分。
開始的時候,他說的有點前言不搭後語,也讓人感覺了他的倉促,但能當副書記的人也不是等閒之輩,何況他又是班子裡年紀最大的,在海邊鎮工作資歷最長的,很多情況自己都經歷過,說着說着,就順暢了,有底氣了。這一有底氣,很多事便如數有珍。
他說:“海邊鎮面臨最大的困難就是資金問題。這也是市縣各鎮所面臨的最大困難。或者還可以說,是那些還不算達的地區都面臨的最主要的困難。”
他說,我想,造成這個原因主要有三個方面。第一個方面當然是經濟展沒搞上去。經濟搞上去,有了錢,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困難了。
他說,第二個原因,是歷史包袱太沉重。可以說,我們海邊鎮揹着沉重的歷史包袱,改革開放以來,這包袱就不斷滾大,直至今日。這不是要聽真話嗎?所以,我就有什麼說什麼了。我這不是危人聳聽。我想,書記和鎮長比我都清楚,但由於他們所處的位置不同,有些話是有苦說
不出。
改革開放以來,我們做了很多大事,但是,我們沒有遵循市場經濟的遊戲規則,更多的是執行行政命令,聽從上級指揮,所以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比如,在搞好圩鎮建設中,我們投入了大量的資金,搞下水道建設、鋪設水泥路、改善飲用自來水等等。搞這些建設的錢從哪裡來?我們不是量力而行,而是從銀行貸款。那時候,銀行管理制度沒有現在這麼完善,只要你敢貸,他就敢給。因此,我們爲了完成上級下達的任務,盲目追求達標,有時候,進度慢了,上面來檢查工作,還要求你去銀行貸款,搞突擊加快工程進度。這種公益事業建設,並不能產生直接的經濟效益,銀行的貸款怎麼清?利息怎麼還?
還有一類,屬跟時尚,追潮流背上的沉重包袱。比如,改革開放開始不久,上級要求展工業,提出打造工業鎮的口號,也就是說,只是展農業,守住了一畝二分農田,你這個鎮就永遠不會脫貧致富。於是,大辦企業,鎮政府一下子成立了十數家企業公司,好像只要成立企業公司,就一定能賺錢,不管你生產什麼產品都有人要。人家搞風扇,我們也搞風扇,人家搞的風扇變成商
品換成錢,我們的產品卻堆積在倉庫裡,就是現在,我們那些死火的企業倉庫裡還堆放着那時候生產的產品。企業死火了,產品成了廢鐵,但是,銀行的貸款怎麼清?利息怎麼還?
我承認,也有一些企業公司是賺錢的。但是錢都哪去了?**了進私人腰包了。我這裡只說事不說人,這是針對某些人而言。這些賺錢的企業是怎麼賺錢的呢?說句開玩笑的話,他們揮了海邊鎮的優勢,他們玩走私,賺錢了。雖然,這是國家不允許的,但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沒抓到就是好樣的。當然,現在要走私就難了。以前,只要有條破漁船,往香港澳門那邊跑一趟,三幾天就能賺錢了。賺了錢當然就吃了化了,進私人腰包了。從銀行貸款不賺錢的企業還高薪酬呢!他們真正賺了錢還不名正言順地豪華奢侈?後來,還展到只爲私人賺錢了,爲小集體賺錢了。跑一趟香港澳門,成功了,賺了錢,大傢俬分。如果被抓了,被國家沒收罰款了,就歸企業公司記在企業公司的帳上,這成一回分一筆錢,抓一回記一筆帳,利都讓個人佔了,風險都讓企業公司擔了,銀行的貸款怎麼清,利息怎麼還?
他
說,第三個原因,應該是一種惡性循環。可能這麼說不準確,因爲時間的關係,我還沒找到一個更準確的詞來概括。大概的意思是。這包袱越重,展就越受制約。你借了一??的債,只想着還錢了,那還有心情去想別的事?誰來當這鎮委書記鎮長,幾乎都沒時間去想展的事,只想着怎麼弄些錢回來還這些債,銀信制度建全後,他已經不用向你討債了,只要你的帳戶裡有錢,直接就從你帳戶里扣。即使是市財政撥下來的幹部工資,他也照扣不誤。於是,我們的鎮委書記鎮長,成天就爲錢奔波,這個月的工資想辦法弄回來了,喘喘氣,放鬆了幾天,又得整裝出,爲下一個月的工資忙乎。這還怎麼展經濟,沒時間也沒那精力。再有責任感的鎮委書記鎮長,想自己想辦法弄些錢回來,竟都還了上任或上上任的債,久而久之,心也淡了,能支撐着打開鎮政府的大門,也就不錯了。
所以,市委市政府提出的加大鎮級經濟展力度的決策是非常正確的,鎮級經濟展了,手裡有了錢,很多事情都能擺平,或者說,許多問題都可以掩蓋。我不怕說,即使一些先進地區也同樣存在着我們所面臨的問題,只是他們有錢,可以用錢來掩蓋這些矛盾。沒有錢落後的地
區,這些矛盾就像礁石一樣,潮水一退,都顯露出來了。
副書記話音未落,李向東便帶頭鼓起掌來。
(鮮花鮮花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