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基本落定,張明想給鍾越做個彙報。快到十一點了,也不知鍾越睡了沒有。他出來看了看,鍾越的房裡還有燈光,可見還沒有睡。半夜三更的,又不方便造訪,打電話更好一點。
鍾越正靠在牀上看電視,作爲一個事實上已經單身的女人,她已養成了晚睡的習慣。睡早了很容易胡思亂想。她害怕這種胡思亂想,尤其是害怕自己一鑽進被窩就去想張明。
眼裡看着電視,心裡卻在回味着昨晚和張明相處的每一個細節。事情的發展越來越危險了,昨晚居然還主動地抱了一下張明。她懊惱地意識到,雖然自己事後做了掩飾,但自己的內心世界肯定已經被張明洞悉了,從他對自己的輕佻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男人一旦感覺到某個女人喜歡他,就會是這種態度。只是這小子沒有點穿而已。而且她也意識到,張明對自己的一言一行,已經超越了一個普通同事的親熱程度。如此曖昧下去,“出事”是必然的。
她內心裡十分矛盾。一會兒閉目遐想和張明親熱的美好情景,一會兒又想到被人發現後&萬&書&吧&小說 {}.{WanShubA}.{com}的不堪後果。縣委書記和縣長傳出緋聞,那可是天大的笑話啊!
何去何從?她權衡的結果自然是控制自己的感情。在她這個位置上,她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現在撤退還來得及,在剃頭挑子還基本處於一邊熱的時候,局面還是屬於可控狀態的。要是張明也真的對自己動了心,對自己發動了攻擊,那自己就無法控制了。
正準備睡下,張明的電話來了。她的心頓時加速跳動起來。張明說:“鍾姐,還沒睡吧?”
鍾越說:“還沒呢!”
張明就簡要地把情況向鍾越做了介紹。鍾越高興地說:“真有你的,真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啊!”
張明說:“本來打算明天向你彙報的,但是想早一點讓你放心,也早一點讓你分享勝利的喜悅。我們姐弟倆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鍾越說:“你做得更好!有難你一個人當了,有福卻拿來讓我分享。真是一個優秀的弟弟啊!太晚了,不然我一定請你去宵夜,爲你慶功!”
“謝謝!其實聽到鍾姐你的甜美的聲音,就是最好的宵夜!”
她笑着說:“真的嗎?我的聲音很甜嗎?我看,不是我的聲音甜,是你的嘴巴甜!好了,不早了,早點睡吧!”她果斷地掐斷了和他的充滿曖昧意味的談話。這樣聊下去,會很危險的。
互道晚安之後,就掛了電話。鍾越想,其實保持這樣一種既非戀人又勝過普通朋友的關係也許是最明智的選擇吧!她決定今後就朝這個路子上發展。
這一點,她和張明想到一起去了。
第二天,他早早地來到辦公室,吩咐高強通知召開縣長辦公會。
開會之前,他先去向鍾越彙報了自己的工作思路。鍾越自然全力支持。
萬家樂帶隊出去考察了幾天,昨天晚上纔回。他提前來到張明的辦公室,遞給張明一個精美的盒子,說:“張縣長,這是考察組成員給您帶的小禮物。一塊普通的手錶。”
張明說:“一個普通的考察,還帶什麼禮物啊?我看看,不會是什麼名貴的手錶吧!”
萬家樂說:“也就一千多塊!一點心意。”
張明看了看,也的確是那種中低檔的,就笑着收下了。昂貴的東西他是不敢收的,這個萬家樂辦事還算有分寸,既表達了對自己的尊重,也沒有讓自己爲難。至於買手錶的錢,自然是公款報銷了。
當領導的心態是很複雜的,下屬不送禮,自己就會懷疑對方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送的禮貴重了,又擔心把性質搞變了。現如今在官場上,送禮是一門學問,收禮也是一門學問。什麼人的禮是可收的,什麼人的禮是不可收的,什麼事可以收禮,什麼事不可以收禮,什麼樣的禮可收,什麼樣的禮不可以收,都是一個領導人要思考的問題。收禮可以收出和諧的上下級關係,鞏固下級對自己的親近度和忠誠度,也可以收出怨恨,收成一個受賄犯。
張明的原則是,直接求自己辦事的人的禮,不收。收了,給對方辦事,就是利用職權謀取私利,不辦事,對方就會罵你。
超過兩千元的禮,不收。這就等於是爲自己設了一條警戒線,讓自己永遠不會在經濟上出大問題。既然想在政界有所作爲,就不能貪圖這些蠅頭小利。
沒有培養前途的下級的禮也不收。這樣的人,你不欣賞他,他就已經註定不會在你任上有任何進步,收他的禮,只會讓他日後對你心生怨恨。
品行不好與喜歡亂說的人的禮也不能收。有些領導的名聲就是被他們敗壞的。
張明對萬家樂說:“有沒有形成一個考察報告?”
萬家樂說:“有一個初稿了。時間比較緊,還沒有最後定稿。”
張明說:“等會你在會上給大家做個簡要彙報,我們今天專題研究的就是化肥廠的土地出讓問題。”
八點鐘,幾位副縣長都到齊了。萬家樂給其他幾個沒去考察的副縣長都安排了禮品,每人一件襯衫,兩百多塊錢的。這幾位的臉上頓時燦爛起來。
會議開始了。萬家樂彙報了一下考察經過和收穫後,辦公室主任高強通報了這兩天圍繞化肥廠拆遷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以及張明所做的一系列工作,他神情激昂地對大家說:“令人欣慰的事,在張縣長的親自指揮和操作下,這場想陷我們縣政府於不義的陰謀已經被揭穿了,一件將使縣政府陷入極大被動的羣體事件也被化解於無形了。我提議,大家用熱烈的掌聲向爲之廢寢忘食、殫精竭慮的張縣長表示敬意!”
在座的副縣長們都熱烈的鼓起掌來。萬家樂拍得最響亮。因爲在此之前,他曾經當張明說過,化肥廠的事情很好操作,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但事實並非如此,這讓他很被動。爲了化被動爲主動,他必須主動檢討。他說:“張縣長,你真是英明啊!沒想到我出去這幾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情。看來我們之前對形勢的分析太簡單化了。要不是張縣長親自深入,來了個微服私訪,並採取了有效措施,指不定要發生什麼大事呢?對此我要做檢討。我在做工作時存在着想當然的毛病,工作作風不夠深入細緻,險些釀成大禍啊!作爲常務副縣長,不能爲領導分憂,反而讓領導爲自己補漏子,是一種無能,是一種失職啊!”
萬家樂的態度讓張明很滿意。因爲萬家樂的檢討,客觀上起到了提高自己威信的作用。常務副縣長都公開向自己低頭了,其他副縣長自然不再話下了。既然萬家樂肯在自己面前服小。,自己也不能不給他面子。張明說:“萬副縣長就不要自責了。實際上我發現這個問題也純屬碰巧,這並不意味着我比在座的各位英明多少。不過,萬副縣長的這種勇於自我批評的作風和勇氣我是很推崇的,這是一種很難得的品質。大家都要向萬副縣長學習。”
陳彪一向就是張明的堅定擁護者,自然不會放棄這個力挺張明的機會,他說:“張縣長,
這麼複雜的事情居然被你這麼快地化解了,給人一種庖丁解牛的感覺。我覺得您處理問題。已經不僅僅是技巧這個層面了,簡直就可以說是藝術了!大家說是不是?”
其他幾個副縣長也紛紛地讚揚起張明來。區別只在於有的直露一點,有的含蓄一些。
張明本來也不想聽這些恭維話,但是他也不打斷他們。不能打消大家恭維自己的積極性。恭維也是一種無形的送禮。恭維對自己本身是並不重要的,但是確實衡量一個下屬尊不尊重自己,服不服自己的重要指標。以他自己的經驗來看,如果是他不敬服的領導,他是不會說半句恭維話的。恭維一個人,至少可以看出他在口頭上是服自己的。當然,自己要冷靜分析恭維的真實度,恭維者的動機,不要被幾句恭維衝昏了頭腦。
等到所有的人都恭維完畢了,他才笑呵呵地制止了大家:“怎麼好像是在開我的表彰會啊!感謝大家對我的好評和鼓勵啊!讚揚就到此爲止吧!其實我們現在還沒有到總結表彰的時候,因爲事情還沒有最終塵埃落定。我只是做了一些前期的表面的工作,後期的更復雜更瑣碎的工作還要大家去做。矛盾只是得到了暫時的平息,並沒有真正的解決。要想徹底地解決好這個問題,我們還要做好以下幾方面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