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知道收斂,就你這姓子,只可能給你老爹惹禍,他拿定主意了,改天要再次暗示一下對方,郭明輝夠厲害了吧,還不是被哥們兒整得灰溜溜地離開天南了?
火車行到素波站,正是下午四點多,陳太忠才下車,就見到高雲風自遠處跑了過來,身邊還跟着他倆朋友,陳主任對這倆人似曾相識,不過卻叫不上名字來。
“哈,太忠你去青江,有沒有帶點好玩的東西回來?”見面之後,高公子的態度倒是端正了不少,笑眯眯地上前一把摟住他,“聽說你在青江牛得不得了,連副省長都敢涮?”
“這這……”陳太忠這這了兩聲,好半天才瞠目結舌地反問一句,“這消息未免也傳得太快了吧?”
“這有什麼?是純良告訴我的,”高雲風笑着搖一搖頭,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他在青江有朋友,就是那個韋明河。”
“敢情是這麼回事啊,”陳太忠明白了,韋明河和許純良是經苗毅勇介紹認識的,認識的時間倒是不長,不過三人曾經合力奪了吳振鑫的連鎖加油站,有這麼一場合作,許韋二人關係想遠都遠不到哪裡。
“你沒跟純良說一聲,晚上大家一起坐一坐?”他隨口問了這麼一句,高雲風和許純良本來是關係不錯的同學,只是隨着兩人老爹位置的攀升,近兩個月有點不太親近了。
他很樂意看到雲風跟小良再度走近,父輩是父輩的事情,總不能因爲代表了不同的利益團體,搞得連朋友都沒得做吧?
“這個……”高雲風臉上猶豫一下,終於是苦笑着搖一搖頭,“今天晚上就咱倆,你要是願意的話,回頭聯繫上老那,就咱仨,我有點事情想跟你合計一下。”
陳太忠見他這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腦瓜微微一轉,就想到是怎麼回事了,心裡不由得暗歎一聲,唉,這傢伙雖然有點後知後覺,最終還是猜到了啊。
如此一來,他在火車上接的那個電話,語氣奇怪一點就不難解釋了,高大少也是爲他老爹艹心呢,眼下的高勝利,基本上等同於倒向了蒙藝,蒙老闆要走,高省長不着急纔怪。
事實上,高雲風比陳太忠想像的還沉不住氣,他把陳太忠帶上了自己新買的奧迪A6,卻是將那倆跟班攆到了一輛桑塔納上,才上車就輕嘆一口氣,“太忠,你聽說了沒有,蒙老大可能要走?”
這種事蒙老大怎麼可能跟我說?陳太忠已經習慣胡說八道了,張嘴就想推脫,可是想到自己這麼說未免有點不仗義,終於硬生生地忍住了,而是換了一種比較模棱兩可的回答,“雲風你怎麼會這麼想?”
高雲風只是張狂一點,好出風頭一點,智商並不低,要擱在平時,他沒準能從話裡聽出點什麼名堂來,但是眼下他是真的急了,就顧不得考慮那麼多了,“這是蒙老闆跟我老爸說的啊。”
“什麼?”陳太忠訝然地驚叫一聲,他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驚奇了,蒙老大前兩天還說八字沒一撇呢,現在居然敢跟高勝利談這個?
“蒙老大沒那麼說,不過我老爸聽出點意思來……前兩天他找蒙書記彙報工作去了,”高雲風吞吞吐吐地解釋,卻是不肯詳細地說,“後來我爸回來,打聽了一下,覺得蒙老闆沒準有離開天南的意思。”
都是人精!陳太忠聽明白了,敢情這是蒙藝言語間不小心,露了馬腳……不過話說回來,蒙書記做事,不會那麼差勁吧?
莫非是雲風有意試探我?他尋思一下,覺得也有這個可能,想人家蒙藝堂堂的省委書記,怎麼可能不小心被高勝利抓住小辮子呢?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嘛。
“蒙老大是怎麼說的?”他沉聲發問,搞清楚這個關竅很重要,他不想騙自己的朋友,但是也不想被朋友騙——人在官場就是這樣,想找一個真正的、毫無利益糾葛的朋友,實在是太難太難了,“你不跟我說清楚,我怎麼幫你打聽和分析?”
可是偏偏的,高雲風就是不想回答,猶豫一下才試圖從側面迂迴,“照你這麼說,蒙老大沒跟你說過他可能要走?”
“他可能要乾的事兒多了,不可能都讓我知道吧?”陳太忠悻悻地白他一眼,這話,帶給了他一絲靈感,發現這模棱兩可的中間道路走下去也不是很難,“省部級幹部的調動,未知數太多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要不是夏言冰出來攪局,這次你老爸也就危險了。”
“什麼危險,根本就是要等下一個指標了……這勢頭一過,下一個指標跟沒有也沒什麼區別,你別這麼大着舌頭說話了,”高雲風終於被他帶偏了思路,笑着搖一搖頭,“我知道你跟夏言冰不對勁,但是這次……我老爸除了感謝老懞,還就是最感謝夏言冰了。”
“愛恨各有因緣,”陳太忠不以爲意地笑一笑,卻是抓住他的話頭子不肯放手,“雲風你要是想我幫忙打聽事情,這麼藏着掖着可不是那麼回事。”
“其實……”高雲風吞吞吐吐半天,纔不情不願地解釋,“其實蒙老大沒說啥,就是什麼不要辜負信任之類的吧,只不過我老爸覺得……他好像是在交待什麼,所以就懷疑他要走了。”
陳太忠聞言,就不再說話,而是默默地看着前面的車流,似是在考慮什麼,又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事實上,他已經有點相信對方的話了,蒙藝交待高勝利一點什麼,再加上嚴自勵外放的時機又這麼湊巧,由不得人不生出點什麼想法來。
而高勝利本人,在京城還是有點勢力的,雖然比許紹輝遠遠不如,但是既然有了這個懷疑,想要打聽出一點什麼來,恐怕也不是很難。
他的沉默,看在高雲風眼裡,就是有一點不妙,高公子猶豫再三,才苦笑一聲,打破了車裡的寂靜,“太忠,說句實話吧……我老爸就是心裡有點奇怪,然後跟別人打聽了一下,可能,可能蒙老大……真的要動了。”
果不其然,陳太忠聽得心裡暗暗苦笑,這十有八九是蒙藝把事情張羅得差不多了,想到這個,他也懶得再裝什麼了,而是淡淡地哼一聲,“他想動就動吧,不過我肯定不會跟着他走……你知道他會去哪兒不知道?”
“去哪兒我還真不知道,其實蒙老闆不願意動的話,也未必就走得了,反正這年頭小道消息總是不斷,”高雲風笑着回答一句,“我這人最沉不住氣,沒事就愛瞎琢磨……你千萬別跟任何人說啊。”
“我說你到底想說什麼啊?”陳太忠有點惱了,這廝怕是還有東西沒說吧?“想說就說,不想說也別這麼扭扭捏捏的,跟個娘們似的。”
“我能想說什麼?不過就是怕蒙老大走了,咱們跟着受治嗎?”高雲風被他說得有點羞了,禁不住大聲嚷嚷了起來,“你放心,就算他走了你不跟着走,咱兄弟還是要互相關照的。”
以他看來,陳太忠雖然風頭正勁,但是說穿了,大家最忌憚的還是此人身後的蒙藝,蒙書記一走,太忠的曰子怕是真的不會那麼好過了——畢竟丫得罪過的人也不少。
而他高某人的老爹,雖然也要再找合縱連橫的對象了,但是好歹也是個副省長不是?罩一罩陳太忠怕是問題還不是很大,所以他嘴裡所謂的互相關照,無非是表示他不會翻臉不認人。
陳太忠聽到這話,側頭仔細地看了他幾眼,只看得高公子直發毛,才張嘴無聲地笑一笑,“這個你放心好了,咱們肯定是要互相關照的。”
陳某人何許人也?怎麼會受得了別人帶着憐憫的口氣跟自己說話?總算是他知道雲風是示好之意,也懶得計較,不過話裡還是多少帶了一點刺,我還就不信了,離了蒙藝就混不下去了?相互關照就相互關照吧——不過到時候誰更需要對方的照顧,咱們走着瞧。
高雲風沒想到陳太忠會是這種想法,他知道太忠傲氣,不過大家說正經事呢,你生什麼閒氣?所以,非常自然地,他就會錯意了。
敢情是蒙藝走的可能姓不大,太忠纔會這麼說吧?高公子如是想,要不然太忠一個小小的副處,有什麼資格說照顧我呢?
反應過了這個因果,他就有點後悔了,今天這話實在說得太冒昧了,不過總算還好,我也告訴他了,不管蒙藝在還是不在,大家都是兄弟。
“那估計就是我想錯了,”高雲風笑着搖一搖頭,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幸虧我只是跟你說了,行了,今天就當我沒說這些,我家老頭子爲了幫那書記出氣,可是把李毅光都擼了。”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辨析迷霧高雲風說起李毅光這段因果,固然是爲了轉移開話題,同時也是想向陳太忠暗示一點別的什麼東西。
這段故事,那家父子倆早就猜到緣故了,雖然那老書記實在有點不敢相信,高勝利爲了豪賭自己兒子的前途,居然就硬生生地拿下了一個準高管局局長——小高做事也有點太那啥了吧?換了當年我做書記的時候,絕對做不出來這種事。
可是偏偏地,這個傳言被高勝利本人親口證實了,“早就聽說這傢伙養不熟,當初我還懷疑,他對不起老書記您的傳言未必屬實呢,現在我可真相信了,我就讓他待崗一陣試了試,結果那混蛋就四處寫匿名信,打小報告毀我。”
因爲有匿名信舉報高勝利,陳太忠甚至找到了蒙藝說情,反倒惹得蒙書記出手力挺高勝利,這段公案前文說過,就不再說了。
陳太忠跟那帕裡保持着極密切的個人關係,還是普通人都不知道的那種,對李毅光一事的前因後果知道得極爲詳細,不過眼下高雲風鄭重其事地將因果擺出來,倒也是第一遭。
不過他略略琢磨一下,就反應過來高公子的真實用意了,嚴自勵要走了,蒙書記新的大秘書待定,高家在那家身上下了注,當然就想得到相應的回報。
“好像現在在蒙老大身邊的,是一個我不太熟悉的人,”陳太忠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前一陣他給蒙藝打電話還有去十四號的時候,跟着蒙老闆的是個陌生人,而老懞也就那麼裝糊塗,沒給他做引見——那廝居然說嚴秘書生病了。
“嗯,那個人叫張沛,原來就是蒙老大的秘書,”高雲風知道得比他還要多,不過這也難怪,省委書記換秘書,誰會不重視?也就是陳某人這種粗人,自以爲跟蒙家關係硬而無視這種動向。
“嚴自勵現在在帶他,大概過不久任命到了就該走了,”高公子分析得頭頭是道,“我現在是在擔心老那啊,你說他本來是可以勝任嚴自勵這個位置的,級別也剛剛好……行了,到地方了,下車吧。”
高雲風安排的地方還是交通賓館,交通廳的新廳長正是以前的常務副廳長崔洪濤,由此可見,蒙書記這次挺高勝利,挺得還是非常徹底的。
高勝利做廳長的時候,就非常強勢,大家都說崔洪濤是高廳長的嫡系人馬,如若不然,高廳定然容不得這個人。
然而高勝利自己心裡清楚,小崔此人,說是他的人尚可,但那主要是因爲不敢跟他扛膀子,要說是鐵桿還差了些許,這年頭人心隔肚皮,他若一旦失勢,小崔會給他一張什麼臉就難說了。
這就是一些瑣事了,暫且不表,反正外面的人都知道,崔洪濤是高勝利的人,蒙藝這次提了高廳長上去,這個廳長的位子,本來是有得一爭的——蒙藝你滿意了,可是杜毅之流的也得有點收穫纔對吧?
這種情況下,崔洪濤能問鼎這個位子,說明蒙老闆對高勝利的支持力度不小,當然,或許也是杜毅等人有什麼想法,這些都是難說,反正常務副廳長升任廳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雖然是交通廳這樣一等一的大廳。
高廳長升任副省長才十來天,一來沒找到什麼合適的落腳點,二來也是不想上任初始就太顯跋扈,所以眼下有點私人應酬和接待,也多安排在交通廳,當然,崔廳長肯定是不勝榮幸的。
就連高雲風一下車,都有不少人熱情洋溢地跟副省長公子打招呼,根本看不出來高廳長已經調離交通廳了,“小高今天有空?”“過個年,雲風你胖了一點啊……”
在這些人面前,高雲風表現得還是相當穩重的,不過這也是必然的了,以前他老爹是廳長,他就能囂張一點點,但是他老爹現在是副省長了,他連囂張的慾望都沒有了——因爲不值得,沒必要了。
由於時間尚早,兩人先進賓館開個套間,坐下來繼續說事,陳太忠本不欲再說那帕裡的事情了,誰想高雲風卻揪住不放,“那個張沛憑什麼就做了蒙老大的秘書?太忠你幫老那想一想辦法嘛。”
切,不過就是過度一下的秘書而已,你還真以爲他就一直做下去了?陳太忠心裡明白得很,蒙老闆離開之前要安置的秘書是嚴自勵,那已經安置了,這個張沛,不是蒙老闆要帶走的,就是會丟下不管,至於說那帕裡——那是必然要跟蒙藝走的。
只是,有些事情在外人看起來,真的有點難以理解,但是說穿了是很簡單的,遺憾的是,他沒辦法解釋,只得隨意地笑一笑,“反正不管怎麼說,那老書記是要領你老爺子的情的,你還艹心什麼?”
“他要能當了天南第一秘,這人情纔算大,你說是不是?”高雲風頗爲遺憾地嘆了一口氣,可見人心真是沒盡。
不知道雲風知道那帕裡會跟着蒙藝去碧空,又會是怎麼樣一種心情?只爲一個可能的大秘,硬生生折了一個準副廳的前途,玩笑開得有點大啊,陳太忠心中這份感慨,真的是無以言表——李毅光怕是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估計丫這輩子都要記住忘恩負義的代價了。
“崔洪濤和李毅光搭過班子,你說你老爸升上去了,回頭老崔會不會再用李毅光?”他隨口問了一句。
“下去就下去了,再升哪有那麼簡單的?而且他背後壞我爸,也有人知道呢,這種白眼狼誰還敢再用?”高雲風笑着搖一搖頭,他對此事看得極爲清楚。
“交通廳的中層幹部比你能想像得到的要多的多,副廳和副廳待遇就四十幾個呢,他再也沒可能起來了……就算我爸和蒙老大同時調到外省,也不會再有人用他了。”
你這是說着說着又繞回去了?陳太忠有點無語,看來今天雲風這試探,還要繼續下去啊……後來他才知道,高雲風並沒有就此事向那帕裡打問,可見丫也不是一個不知道輕重的主兒,相對而言,他和對方的關係更可靠一點,當然,陳某人心裡也不無些許的得意:這也就是哥們兒嘴巴緊,雖然別人都恨得牙癢了,但是,這畢竟是個不錯的口碑不是?
事實上,陳太忠也沒有向蒙藝打問此事,雖然他很想說老懞你堂堂的省委書記了,怎麼能做事這麼不穩重?怎奈,他不能辜負了別人對他的信任不是?
當天晚上,他應付得很是辛苦,不過還好,陳某人現在說話加轉移話題的技術已經相當純熟了,而他本人又是出了名的“二愣子”脾氣,高公子雖然覺得他有敷衍的嫌疑,卻也沒有點破,最後反倒是被他灌了一個酩酊大醉。
第二天,陳太忠就想回素波了,誰想那帕裡又來找他,一見那處長,陳主任就想起了昨天,少不得打問一句,“現在關於蒙老大要離開的傳言,是不是很厲害?”
“沒有啊,”那帕裡愕然地搖搖頭,愣了一下才笑着回答,“這種傳言從來斷不了,我聽得多了,不過既然沒有有板有眼的說法,那就不用理會……你怎麼會想到這個?”
“是高雲風昨天問我的,”嘴緊也是要看對象的,陳太忠知道跟那帕裡說這個沒問題,說不得將昨天的事情撿了點要緊的說出來,“……真是說風就是雨啊。”
“他那是關心則亂,”那處長靜靜地聽他說完,微微一笑,渾然不以爲意,當然,這也是他自身有着落了,纔會看得如此淡然,“不過我倒是挺奇怪,爲什麼老闆不把嚴主任放到交通廳呢?這可是一個一等一的大廳。”
他現在的稱呼中,已經將“蒙老闆”或者“蒙老大”改爲“老闆”二字了,稱嚴自勵也帶了正式的稱謂,可見他已經逐漸地找到了某些感覺。
“這個我就不好說了,”陳太忠笑着搖一搖頭,旋即他又想起了自己聽說過的某些說法,“我聽別人說,交通廳廳長上副省也很不容易?”
“這個倒沒錯,”那帕裡點一點頭,以他對國內官場的瞭解,當然知道這個說法,像交通廳這種地方實在是太肥也太敏感了,一般做到正職就是官場生涯的頂端了,再上一步很難,也容易出事——像林業廳、水利廳這樣廳局的正職,上進反倒還要容易一點。
高勝利算是一個意外,但這跟以前有人挺他有很大的關係,等運作到差不多的時候,大家也能勉強接受這個事實了,反正高廳長屁股也比較乾淨,不怕爭取上進機會。
正是因爲如此,有人搶他的副省長也算正常,因爲他上進的腳步並不是勢不可擋……總之,這些就是題外話了,陳太忠這麼一問,也不過就是猜測嚴自勵的發展而已,“那這麼來說的話,嚴大秘去林業廳,也未必就是壞事了?”
“那都是老闆要考慮的事情了,”那帕裡笑着搖一搖頭,“對了,王啓斌和郭寧生又掐起來了,他跟你說了沒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