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看這事兒鬧的,”陳太忠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他確實曾經說過,欣鑫有五十臺發電機,是要由自己來拍板的。
照這麼來說,劉海芳做得也不能說錯,對一般幹部而言,執行組織意圖——事實上是領導意圖,是第一順位考慮的,尤其他這個區長強勢得離譜。
可是局面都已經是這樣了,她還如此堅持,甚至不請示一下自己這個區長,陳太忠聽得也是有點無語,當然,他能想到,劉區長不請示,無非是怕留給自己一個“胡亂插手”的印象。
做事先做人,唯上不唯實,真是隨處可見啊,陳區長笑一笑,走進辦公室給劉海芳打個電話,“海芳,已經到了的發電機,你可以幫我做主發放一批,主要是針對農業口。”
“我有個想法,那五十臺發電機是隻出租,不要撥付使用,”劉區長在電話那邊回答,“區裡掌握適量的發電機以應付突發事件,是很有必要的……這個想法沒來得及向你彙報。”
“機動?”陳太忠沉吟一下,發現她說的還真是有點道理,現在區裡的發電機撥付,只向申領的單位收取採購成本的兩成費用,就算是把發電機給了行局或鄉鎮,區裡可以監督使用——畢竟大頭是區裡出的,但不能隨意徵用和安排。
“你說得也有道理,”陳區長沒想到,劉區長還有這樣的思路,“不過你先發放吧,到了最後的五十臺,再談這個問題。”
處理完此事,陳太忠又將手邊的事處理一下,眨眼就四點了,他站起身走出去,“走,去一趟東岔子。”
“東岔子?”廖大寶遲疑一下站起身,“開桑塔納去嗎?”
“不開桑塔納,還能有別的車?”陳太忠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廖主任再度猶豫一下,然後才笑着發話,“就是前兩天您不在的時候,大家聽說二號車在區政斧停着,都是長出一口氣,說不用擔心您突然出現了,像這三四點鐘的時候,天氣最熱,您的車不見……全區的幹部誰都不敢歇着,還不如建築工人。”
“那讓他們跟建築工人換嘛,我看誰願意?”陳太忠不滿意地哼一聲,“當幹部的不能以身作則,還怪話挺多……唉,算了,這兩天電力供應有問題,我懶得跟他們計較。”
說完之後,他又轉身回辦公室了,眼下正是伏天,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領導幹部固然要起帶頭作用,但是他的車一旦消失,全區的幹部都要驚恐不安,似乎也有點過了。
事實上,呆在辦公室裡,時間過得也很快,涼爽的空調吹着,陳區長隨便看看文件,又寫點東西,再接見兩個人,就到下班時間了。
不過今天他沒回小院,而是拎着一袋米和兩桶油,去了一個軍烈屬家慰問,這家是獨子,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犧牲了,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區裡都會組織慰問。
老兩口對區長的到來也不是很熱情,陳區長親自下廚,炒了個雞蛋,又炸一盤花生米,再涼拌個西紅柿,坐下來跟老頭喝起酒來。
到這個時候,老頭纔有了點說話的興致,跟陳區長打聽,能不能把烈士的表弟的兒子招進部隊——就是他老伴的哥哥的孫子,“武裝部說,這不是直系親屬。”
“確實不是直系親屬,”陳太忠點點頭,他並不介意幫這個忙,但是部隊和地方,根本是兩碼事,隨隨便便插手別人的業務,壞規矩。
老兩口登時默然,天氣雖然熱,但是這倆年紀真的大了,並不怎麼怕熱,老太太抓起一把油炸花生米,嘎嘣嘎嘣地嚼着,似乎要發泄什麼火氣一般。
“回頭我跟軍分區問一下吧,成不成的,你們也別太指望,”陳太忠終是受不了這份壓抑的氣氛,輕聲嘟囔一句,他不便向洪部長了解此事,但跟宗報國問一下,倒也無妨。
不過下一刻,想到宗參謀說的色盲汽車兵,他就又做一句補充,“不過我先聲明,各方面條件要達標……你們別馬上回答我,回頭再說。”
“有啥回頭說的?”老太太終於發話了,“沒災沒病,結結實實的大小子。”
“真符合條件的話,那我就好張嘴,”陳太忠點點頭,卻終是不肯給對方一個肯定答覆——在陌生領域裡,不要隨便做承諾,做不到會讓人笑話的。
在回小院的路上,他問廖大寶一句,“在北崇,走兵很難嗎?”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廖主任搖搖頭,猶豫一下他又補充,“不過沒有關係的話,總得萬把塊錢……起碼陽州市區是這行情。”
“嘖,”陳太忠聽得嘬一嘬牙花子,也沒再說什麼,對他而言,萬把塊錢真不算個事兒,但是這筆錢對於北崇人來說,數額就不算小了——廖大寶在沒有成爲廖主任之前,一年也攢不到這個數兒。
不過就算錢不多,他也不可能代出,值得同情的人很多,但是有些頭是不可能亂開的——總還是交情沒有到了那個地步。
由於來去的路上耽擱了,回到小院,連中視的天氣預報都播完了,由於陳區長今天不在家,也沒有閒雜人來走動,他把廖大寶打發走,就打算上樓休息。
不成想就在此時,有人敲門,陳太忠無奈地嘆口氣,走過去打開門,發現是劉海芳和王媛媛,於是轉身往回走,“我已經吃過了,你倆吃了沒有?”
“我們在農業局吃的,”劉區長笑着回答,“下午交付了十臺發電機給他們,唉……說來說去,吃的還是咱自己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農業口兒上,用電確實緊張,”陳太忠點點頭,“這兩天不能再撐了,小王,我聽說小趙和濁水的養魚場,有魚大面積死亡?”
“小趙那裡是這樣的,”王媛媛點點頭,“目前也不清楚到底是有人投毒,還是缺氧導致的死亡,不過鄉里死魚的不止一家,祝傑華說……缺氧的可能姓很大。”
“祝傑華說的啊,”陳太忠沉吟一下,這祝傑華在年初差一點跳票選成小趙鄉副鄉長,還是隋彪跑過去做工作,才鎮壓下去了這股歪風,後來隋書記踐諾,將其升爲交通局副局長。
這個祝傑華對養魚,那不是一般的瞭解,祝家是小趙的大姓,養魚的不少,他父親就是養魚戶,有鑑於魚戶被魚販子剝削,收購時打壓魚價,他出面組建了一個養魚聯盟,倚仗着祝家的勢力,居然還真的統一了小趙的魚價,爲鄉親們謀了福利。
祝傑華搞交通,似乎有點可惜了,陳太忠的腦子裡,居然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不過下一刻他就點點頭,“看來農業口確實缺電厲害。”
“我倆這麼晚來,也是向領導請示來了,”劉海芳也不客氣,徑自走進一樓的房間——天氣實在太熱了,哪怕都接近八點了,外面還跟蒸籠一樣,也只有進了有了空調的房間,才能讓人感覺到涼爽。
“小王,去冰箱拿冰鎮礦泉水和啤酒,”陳太忠吩咐一聲,王媛媛原本就在這裡住了好幾個月,對屋裡的擺設很清楚,而他這麼說,也是不拿計委主任當外人。
劉海芳也不說話,等王媛媛拿來礦泉水之後,咕咚咕咚喝兩口,抹一把汗才發話,“除了欣鑫沒到的二十臺發電機,目前還有一百一十三臺的缺口,我打算將單子交給惠靈頓,不知道是否該上會討論?”
“這還討論個什麼?事急從權,”陳太忠拿起啤酒灌一口,不耐煩地發話,“兩天之內到貨,別說魚等不了,人也等不了,炕煙中暑的已經有四個了,其中一個只是十三歲的男孩。”
“我跟葉老闆說過了,”劉海芳淡淡地看着他,“他說了,代理銷售的話,到貨慢,還是跟廠家直接籤來得快……就是這麼個情況。”
“跟廠家籤,兩天時間,剛夠辦手續的,”陳太忠聽得這叫個火大,他才待發話,門鈴響起,王媛媛上前接起,沉悶地哼了一聲,之後她扭頭看向陳區長,眼中有點異樣的神情,“是葉曉慧,她來您這兒看電視。”
“她家窮得連個電視都買不起?還是說她家沒有發電機?”陳區長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兩千來塊錢,說輸就輸了,在北崇這也是小富婆的級別,“讓她……嗯,讓她進來吧。”
門一開,葉曉慧打着轉兒就飄了進來,“哈,馬上我的專訪就播出了,陳區長,快調臺……呃,我是說我覺得店裡信號不太好。”
最近幾天,她跟陳太忠真的是很熟悉了,受到京城那幫女孩兒影響,她也時不時地調戲一下領導,但是一進門,看到王媛媛和劉海芳,她登時就規矩了。
陳太忠看一看三個女人,就覺得頭腦有點混亂,這三人所處的位置和對他的意義,都是完全不相同的,誰和誰都沒有可比較姓,但是……怎麼你們都是女人呢?
(未完待續)